无边原野,风疾草劲,远方荒山碎石且滚,若非是眼前有深林遮蔽,只怕马儿都是难行。
对于大元当中面膛都为无边无沿长风吹得时常皴裂的精壮汉子而言,如此狂风当真算不得生分,耳听得吹角声起,鼙鼓声动,震得人胸口生颤,自是知晓围猎已启。也正是此时,场中足有千余骑尽数涌出,呼哨声响彻场中,蹄踏雷响,扬起无数浮土烟尘,足有百来息也不曾平复下来。
但唯独穆氏与楼氏的汉子不曾动,而是相隔数十步冷冷对视。
唐不枫三人也不曾动,年轻刀客饶有兴致瞧着两拨人马,瞧瞧穆氏这些位汉子并未挂甲,而反观楼氏那些位汉子,人人挂有软胄,除却手提刀棍身负雕翎之外,腰间尚围起枚包裹来,正冷眼望向穆氏族中汉子,分明是寒芒闪动,今日并不打算善了。
围猎场中的规矩,向来如此,愿挂甲胄者自能挂甲,但如若是挂甲,即便所打虎狼熊鹿最多,亦不算夺魁,再者是最为人瞧之不起,眼下唐不枫不论心思再懒散,亦能瞧出这两茬人马针尖麦芒,恐怕也跟不是为夺魁而来,于是反而很是疑惑,提马两步行至那位穆氏族首身侧,挑眉许久,可到头来并未出言。
“想问就问,虽然唐兄弟乃是外人,但既然有如此身手,且脾气秉性与我很是合得来,言语无需太过顾忌。”
但唐不枫还是笑了笑,并未追问,上下打量打量这位敦实壮硕的族首,摇了摇头。
“上任赫罕,乃是由我穆氏走出,当年立下正帐王庭时,不止需文治,还需武略二字。”族首自知瞒不过眼前人,遂叹气低声道来,两眼登时低落下来,“大元自古以来分分合合,并未有过长久安稳,从来不曾一统,这正帐便是个难得的端倪,可若要立下正帐,携领大元全境,若无手段,又怎能服众,当年那位赫罕携千骑前去正帐,同十余大部与八族之中威望最重者商议,待到前去大元正中时,数千骑已是折损大半,但谁人也未能揣测出谁是阻拦之人,听当年随行人言说,数波阻拦剪径之人皆覆面甲,且尽是生面皮,压根不曾在各部族之中见过。”
“大概是各家所留暗棋,早就防备有朝一日大元会出这么号人物来,又怎会让旁人知晓。”唐不枫点头,心中也是了然,但随后又是摇头,“但这可不是在下想问的。”
“也是个急性子。”穆氏族首苦笑,“赫罕在世时,文韬武略皆是高明,且最是勇武,每逢大小战事,无论应对大元境内,或是外敌进犯,皆是身先士卒上阵冲杀,故而我穆氏一族,纵使是明知旁人擅耍些阴诡手段,亦是求个武德二字。这些位穆氏汉子早是知晓楼氏怀揣祸心,大抵总想着要将穆氏压得难以抬头,自是免不得厮杀,可仍旧不愿披甲。”
却不料唐不枫听罢过后,面色很是古怪。
“就为了武德二字,平
白搭上性命?这事在下属实是难以苟同,分明晓得披甲要占得许多便宜,偏偏却为所谓武德,所谓上任赫罕所留的勇武道义,平白要搭上许多无辜性命,当真有些愚不可及。”
“唐兄弟是外来人,这些事,你不懂其中的道理,穆氏自古以来能征善战,皆因如此。”
穆氏族首并未辩驳太多,望向楼氏披甲汉子,神情当中竟隐有傲然意味。
“我可担保替你护住些穆氏中人,但族首需先应下我一件事。”见那两拨人马已是冲出,年轻刀客也不多说,不咸不淡悠然道来,“若是有下次,族首不妨令这些位好儿郎挂甲上阵,而休要去始终惦记着所谓勇武,所谓武德。”
族首皱眉,眼前这年轻人的确刀马纯熟,且性情很是投缘,但妄议族中事,仍旧是令他不甚舒坦。
“在下为人从来就无甚德行,当年在镖局行当中杀马贼拔贼寨的时候,我都忘了我用过多少下作手段,那可比马贼还要阴狠毒辣些,但我只知道,这些汉子都是家中双亲耗费无数心力养活到如今的,与其要秉持所谓的武德武道,家家悬起白绫,我想才是你这做族首的不称职,草菅人命,爹娘含泪将儿郎交与你手,可不是为让儿郎白白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