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农,乃是九卿之一。
掌管租税、钱谷、盐铁和国家财政收支。
然而,随着州郡主官的权柄日进增长,如今的大司农已然沦为只是负责这些物资的保管工作而已。职与权早就不相匹配,亦成为了清贵之职。
轻敌冒进、丧兵近万精锐的李严,便是带着此头衔归去了成都。
丞相诸葛亮开府治事以来,有功必赏、有罪必罚。
被左迁的李严对此处置没有半点不甘。
若不是丞相看在他乃先帝刘备托孤重臣的份上,夺爵废为民才是最轻的处置。本就是咎由自取,如今丞相留了情面,他还有什么好怨言?
其他将领也不在意他是否有怨言。
以战功或资历论,大汉不乏比李严更高者。
彼能居高位,不过是因为东州士一脉人才凋零,先帝刘备为了平衡内部权柄而“矮子里面拔将军”罢了。
军中给宿将谈及他时,不会怜悯他从此背上一个“不知兵”之名。
而是替那些战死的将士觉得不值。
如素来桀骜、口无遮拦的魏延,就私下骂了句:“我若舍得葬送万余精锐,彼逆魏区区桑园峡安能挡我大汉兵锋乎!”
这句话也是所有将领的心声。
反正,不管有没有他,大汉的北伐还要继续下去。
人们关心的当务之急,乃是如何收拾他战败的残局,重新制定北伐的战略。
郑璞便是如此,被丞相私下召来回来了汉中郡面议。
在他之前,魏延、关兴与姜维三人,都前后被丞相以私信问及,让他们作书呈上各自的见解。
从此小细节上,诸多朝廷僚佐都心中隐隐有所悟:在丞相心中,他们的见解乃是拾疑补阙,唯有郑璞方可坐论共计。
亦然是说,丞相将郑璞定义为大汉的“谋主”了。
就如昔日先帝对法正的定位一样。
对此,羡慕者有之,嫉妒者却无有一人。
一来自然是此些年郑璞为战事所谋,几乎称为算无遗策。
另一,则是郑璞在军中有百战不殆之名。
丞相便将之推到台前来,隐隐有淡化李严的战败、激励将士对北伐信心的用意。
再者,所有人都知道了,薛永任职西平太守乃是郑璞推举的。
以无有私心的元从系为太守,兼顾其他三大派系的利益,这是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结果。
是故,人们也不由猛然发现了,郑璞的“卓尔不群”。
以他所展现的才学而论,如若没有意外的话,他日成为朝廷重臣乃是必然。
而他身是益州士人、元从系的女婿、荆襄系的姻亲之家、备受天子刘禅亲近与信赖,且东州士慢慢融入荆襄系是一种必然.......
举大汉上下,还有何人不与他利弊兼沾?
能任职朝中僚佐之人,皆不是愚蠢之辈。
所以他们也得出了结论:此子,他日恐将继承丞相之后也!
抑或者说,素来以不吝擢拔后辈著称的丞相,早就将他视为后继者之一了!
如今骤然露骨的为他造势、树立朝中威望,不过是因为李严战败而提前显露出来了而已。
不然,如何去解释他与元从系、荆襄系都牵扯上了呢?
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仅仅是“巧合”。
更没有人去质疑,事无巨细皆躬亲的丞相,如果没有暗中推动,这种牵扯到朝廷未来安稳的“巧合”竟会发生。
难怪前不久,朝廷录榆中县大败夏侯儒之功时,丞相会力排众议不升迁郑璞的军职,而是改从相府参军迁为司马。
大汉朝廷如今以丞相府决朝政,相府长史的职权相当于尚书仆射。
如尚书令陈震转为卫尉后,并没有再任命新的尚书令,许多事务也开始一并由留府长史蒋琬署理了。
刚好,相府司马与长史是同级。
北伐才刚刚开始,不乏战事,亦不乏军功,所以丞相才会让郑璞先进入决策中枢........
原来如此。
众多朝廷僚佐皆恍然大悟。
郑璞也隐隐有所悟,所以心中有所不安。
倒不是妄自菲薄。
入仕这些年来,他确实是建功无数,官职升迁与爵位封赏的速度也远超他人。
但他从来都不好高骛远。
更不曾冀望过,有朝一日要成为执国者。
他没有那种权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