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珠笑意一敛,凝重道,“高邵怀疑到咱们了?”
赵离忧十分肯定的点头:“没错,我出了营房就隐隐察觉有人在盯梢。”
回来的路上留意,他发现府邸附近,也有些若有似无的人影。
“阿珠,明日一早,你先乔装出城。”
赵离忧将事情简单说完,立即让盈珠先走。
高邵疑心他欲动手,但也不是平白无故就可以的,不管是怎么对付,都需要时间需要合适的契机。
他率心腹部下脱离,也需要寻一个最合适的机会。
但先把亲属送走了。
盈珠、陶临陶波的母亲,都需要先一步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为了这个,盈珠年前至今已经“偶感风寒”好几次了,近日就正“卧病”在家。
至于陶临陶波的母亲,向来待在家里院门都不出,就更加不引人注意了。
“你和先去城郊庄子,我们明日夜间再设法出来,仔细商议。”
盈珠知道事情紧急,立即点头:“好!”
第二天,盈珠一大早就换上了婆子的衣服鞋子,包上一条半旧的头巾,上了府里去采买的小车。
跟着车在集市绕来绕去,避开盯梢的眼线,成功脱身换车,往东城门而去。
摆脱了监视,没人盯着,出城并不困难。
陶鸿光早早就把许氏哄到城郊寺院去给陶治超度了,没有告知她任何事的情况下将支使出去了。
陶临陶波的生母也已经安置妥当。
盈珠这次去的庄子是齐和颂的,而且是他自己置办的,连家人都不知道。
前方四通八达背靠浦庄,一旦有什么随时遁走也难以被人寻获,比赵离忧之前准备地方还要好,于是盈珠被临时安置到这边来。
到了之后立刻有人询问看到约好的信物,便将盈珠带到一个温暖的内室。
等待的总觉得格外漫长,好不容易等到天色发暗,随便吃了点东西,天就黑了。
二月里的长廊上,风还有些冽,盈珠在廊下踱步等着,一直等到大约十一二点,才终于等到人。
看到赵离忧的身影,盈珠迎上去问出一句,“怎么这么晚?”
才发现赵离忧是一个来的,她心里又是一惊,忙问:“怎么就你一个?陶临他们呢?!”
“别急,你听我说。”
赵离忧轻声安抚道,拉着她的手往院外空旷处去了。
就着昏黄的灯火,盈珠这才看清,今夜赵离忧目光似乎有些不同。
神色冷峻依旧,只一双如浓墨dd眸底隐隐有暗光闪动,如猎鹰般锐利,蓄势待发。
她不禁问:“怎么了?”
赵离忧的目光盯着远处的榆谷城:“阿珠,情况有变,我们暂时不走了。”
“今日上午,榆谷接了松饶的一封调令。此令乃俞侯亲发,命义安军接令即点十一万大军,奔赴通宜,合军伐战诸蛮。”
“今日高邵已点齐十一万军,大将六员,其中……”
赵离忧转过身来,挑了挑唇角:“就有我。”
松饶,田县,也是整个砀县的军政核心,俞侯明连的长驻之地。
砀县算是俞侯明连的地盘,他实际占据田县、德州、丘铜、义安、东流共六郡,超过七成属地。高邵这个外驻义安的将军,正是他的心腹。
这六郡,都位处砀县南,而北边则是戎、厥、鲜卑,还有南疆盘踞,势力错综复杂,时时发生交火,双方恩怨极深。
于建大败于榆谷军之手后,损兵失地,不得不往北迁退。
昔日傲视群雄的大部落长被迫逃亡,不过他了得,竟说服了鲜卑首领固德和赤厥首领涂永结成同盟。
这些南蛮人,一直对南砀县虎视眈眈,既然结盟,就意味则即将兴起一场大战。
只不过,俞侯一直采取保守的防御态度。
毕竟北边多处于长城之外,不好驻防还更加苦寒,偏蛮人又多,打下来也是像游击战一样。
直到上月下旬,俞侯生母自松饶北上东流,回娘家贺老父七十大寿,怎知在回程途径源溪时,被冒充流匪的鲜卑兵截住,护卫血战被屠尽,俞侯母万氏被掳。
鲜卑固德放言,要俞侯割让东流郡,否则要将人老珠黄的万氏赏给手下的将士勉强充做军妓。
如此奇耻大辱,俞侯明连要气炸了,立即连连下令,点齐大军三十万,于二月下旬发兵伐蛮夷。
除了松饶本身驻军点了二十万以外,另外他还立即发下手令,在其余四郡同样点了十万兵。
义安这次占大头,因为它本身驻军多,又刚刚大败焉支山部除去了大对手,留下数万军士驻防即可,点足十一万。
接令以后,高邵不敢怠慢,忙忙就点足兵卒,并其上的六员率军大将。
盈珠听完赵离忧的解释,敏锐的抓住了其中的重点,“这是个好机会,高邵必定想在此战中伺机除你。”
战死,还能有必这更加干脆利落毫无诟病的排除异己的方式吗?
赵离忧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对视一眼,赵离忧冷冷一挑唇:“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来得好!正合他意。
战死确实很好,还能有比这更合情合理永绝后患的杀人灭口方式吗?
高邵想杀他给儿子复仇,他同样也想杀了高邵解开眼前的困局。
赵离忧当时一听,就起了此心。
要知道,率领心腹部下脱离自立门户,其实并不是一个十分好的出路。
军马费和持续的大批粮草从何而来?
盈珠就算知晓门路渠道,但钱银运输都是大问题。
还有军饷呢?榆谷军待遇还行,本身是有饷银的,出去后总不能光给口吃的吧?
另外还有立足之地等等,都是大问题。
背靠大树好乘凉,若非迫不得已,他们其实并不想出走。
原来是不走不行,高邵掌一郡军力,可谓是盘居已久的地头蛇,生杀大权皆在他手,不走早晚折进去的。
所以赵离忧得到齐和颂报讯后,当机立断。
可现在,机会来了。
一旦杀死高邵,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盈珠沉吟片刻:“这次出征通宜确实是个好机会,就算不能杀死高邵,也正好乘机离开。”
短时间内,盈珠快速将情况分析一遍。
出征在外,不管干什么都比窝在榆谷这个高邵的老巢方便多了。
能杀死高邵固然好,就算杀不死,名正言顺的领兵在外正是率部下脱离的最佳良机。
她将担心的问题说了出来,“高邵调配整支榆谷军,他早有预谋,只怕情况会很凶险。”
盈珠娥眉紧蹙,不管怎么样赵离忧的安全都是放在第一位的。
要反杀高邵,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面对高邵的设的杀局,在危险的战场上稍有偏差,付出的就是生命的代价。
“阿珠莫怕,我会小心的。”
赵离忧远眺榆谷城,这次他非但不惧,反而在平静冷漠的外表下,早已蓄势待发。
只是他也心有牵挂,赵离忧说:“阿珠,你和我们一起去通宜。”
通宜作为这次北战诸蛮的心中据点,它其实是丘铜郡北的一处军镇,和榆谷差不多的一座城池。
继续将盈珠留在榆谷,赵离忧并不放心,这地方是高邵老巢,万一发生什么他鞭长莫及。
他早已经想好,让盈珠几人跟在着大军后面,一起赶往通宜,到时隐在通宜内,有什么还能一起商议。
大军过后什么山匪宵小都会避如蛇蝎,盈珠身边如今人手也不少,路上安全他也能少些担心。
盈珠略想了想,点头:“暂时离开榆谷也好。”
至于去处,通宜比较有优势,其他地方不知根底。
通宜城高池深,以往就算砀县军大败,那些蛮夷也未必能攻破,那里更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