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接到了停止搜寻的命令,众将士在心里暗暗欢喜,实在是这冰天雪地不间歇找人实在是一桩又苦又累的差事,但却不敢喜形于色,生怕被沉浸在丧子之痛的高邵察觉迁怒。
得了命令之后,赵离忧一进城门,就立即下令:“即日起修整三日。冻伤药膏分发到各营,吩咐伙房立即熬驱寒汤,务必管够。”
赵离忧不动声色的将视线扫过其中几股,陶临打马上来,低声道:“离忧,已经差不多了。”
赵离忧应了一声,这次被他也是高邵点名为搜寻高翼的大将之一,这正好给了赵离忧方便,一来身处其掌握事态最新发展。
二来,他正好借机归拢心腹部下。
他麾下将士三万余众,这次奉命领一万将士出来寻找高翼,这么冷的天气众将士分几批轮流着来。
因为长久的搜寻导致冻伤、冻病的士兵非常多,他正好趁机进行人员调配,按之前计划将和有问题的人都慢慢地挪了出来。
他向来都是谨慎之人,无比做到有备无患,这准备工作也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搜查了一个多月都不露半点痕迹,陶临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下来了些。
“离忧,你说这事会不会就这么过去了?”
陶临生于榆谷长于榆谷,感情肯定不浅,他父亲经营的根底在这里,赵离忧又一跃而起是统数万军的大将,眼见蒸蒸日上,能不用走自然最好的。
“尚未。”
赵离忧面色没有什么变化,淡声道:“高邵已经开始仔细查访高翼的起居交往了。”
他之前和高翼也算交往频繁,必定也在查探之列,能不成过,谁也说不好。
有时候很多东西不需要证据,只要一点疑心就行了。
陶临心里也是有准备的,吁了一口气,“离忧,我们先去营房。”
此时抚慰士兵,收拢人心才是最重要的。
赵离忧他见齐和颂正打马过来,对陶临陶波道:“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
“离忧!”
齐和颂勒住马,和赵离忧并骑而立,呼了一口气,道:“终于回来了。”
齐和颂喃喃道:“不过听说高府还在查,查高翼的日常行踪,将军亲自主持,还有朱军师辅之,事无巨细都在一一排查,也不知能不能查出来。”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了赵离忧一眼。
年轻的将军身着黑甲勒缰远眺,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幽深。
齐和颂很清楚赵离忧和高翼之间的恩怨始末,更知道高翼应该是会寻赵离忧麻烦的,可未见有动静,高翼却失踪了。
虽说是失踪,可找了一个多月都找不到人,怕是早已化作了孤魂野鬼。
他身处赵离忧麾下的核心,这一个多月来,营中那若有似无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他的。
齐和颂是个粗中有细的汉子,他隐隐有个猜测。
如果真的是那样,自己当如何?
赵离忧意欲何为,他岂会看不出,那自己怎么办?
为兄弟两肋插刀,其实也没什么,可他不仅仅一个人,他还有齐家一大家族的人。
如果自己有什么异动,牵扯的就是满门百余口人。
一时间,想的有点多,心绪纷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终究什么也没问出口,只是勉强笑笑:“离忧要不要去营房?咱们一起。”
赵离忧侧头瞥了他一眼,“好。”
赵离忧、齐和颂并肩而行,探视冻伤的将士,看过各个营房,直到下值时分才分开。
“齐和颂会不会猜到什么?”
在营门处分开后,目送齐和颂身影渐远,陶临调转马头,跟在赵离忧身后,走出一段后,见左右无人,便低声询问。
实际上齐和颂是他们营中核心的一员,很多事情是瞒不过他,这不是相不相信人品的问题,实在事关重大,不得不慎重。
赵离忧淡淡道:“高府门前,齐弘化营房附近,齐府附近,我都安排了人守着。”
虽然在外围不能得知对方的具体行动,但却能确保齐家和高府一旦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他们能先一步得知。
近日陶临陶波轮流值班,万一真有什么,他们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除夕夜那天,陶鸿光特特把赵离忧、盈珠两人叫回陶府,一起过了团圆年。
看着到处张灯结彩,鞭炮齐鸣的样子,盈珠希望明年,他们还能在这里安安稳稳地过年吧。
对面的陶鸿光已经举着酒盏站了起来:“我们干了这杯,愿明年更好更和美。”
陶鸿光一仰脖子干了一杯,大家也都举杯,能喝酒的大口喝,不能喝酒的也意思了一下。
除了阴阳怪气的许氏以外,人人面上虽带着笑,但感觉总是有些不一样的。
除夕宴过后,两人回到之前在陶家住的小院,长呼一口气,盈珠看着高挂的弯月,想着这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年,好在有赵离忧在,倒也没有太多伤感的情绪。
两人回到小院的厅里,围着炭火坐下,盈珠在放满瓜果点心的茶几上,拿过一把瓜子磕了起来,“也不知道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围着火红的炭火,盈珠和赵离忧在缓缓的厅堂里时不时聊上几句,一起守岁,等待新的一年的来临。
同样是过年,高府过得却是一个气氛冷凝的年。
没有家宴,没有欢声笑语,甚至狐狸的一种人都不敢大声说话,各院都猫在院里,也不敢张灯结彩,就怕触了高邵和正院的霉头。
高邵派出数千人微服私访一再询问查探,四处走访,反复地筛查,反复地分析推敲,终于得到了一张名单。
明里暗里和高翼起过争执的,有可能暗中记恨高翼的,知晓高翼近日行踪的,当天去向不明的人,全都一个不落都被写在名单上。
密密麻麻的足有数千人,朱琛见了也是愁眉不展。
接下来,就是寻踪觅源,利用排除法,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一点点将名单上的人员往外剔。
近三千多人的名单,最后留下了十余人。
“沈松,左金,……”
烛光微微晃动,高邵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他的手指随着目光一寸寸划过纸上的人名,最后停顿在两个人上:“苗氏家主苗泰,武卫将赵离忧。”
“这苗氏的对头鲁氏商号得了翼儿的意,鲁氏大力打压苗氏,苗氏声名利益俱大损。至于赵离忧,翼儿曾有意纳他未婚妻为妾,赵离因而强硬拒绝翼儿,闹得并不愉快。”
榆谷是高邵的地盘,他下了那么多人力资源去反复查探,只要有痕迹的,他确实都让人给挖出来了,而且很详细齐全。
高邵顿了片刻后,目光骤然变得幽深森冷,若按高翼的性子,他那时应正琢磨着找赵离忧麻烦才是。
“然后没两日,翼儿就失踪了。”
高邵为人多疑,即便没有任何实际证据,他的最大疑心,还是放在了赵离忧身上。
朱琛皱了皱眉,劝道:“将军不可过于武断。”
单凭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拼凑起来,并不能证明什么。
其他人也算了,赵离忧可是军中新秀大将之一,近来风头正盛,也当得上是举足轻重。
“不可如此草率,自损根基,将军可要三思!”
高邵一拧眉,冷声道:“好了,你先回去罢。”
朱琛叹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他该劝的都劝了,不听也罢!
高邵并未理会朱琛,将那张薄薄的纸捏在指尖,目光从上到下,一一扫过,而后冷冷一笑。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这纸张上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包括这个赵离忧!
赵离忧这日刚上值不久,就见齐和颂匆匆打马而来,他神色有些凝重,装作一起练兵,待结束,他紧跟着赵离忧入了大帐。
齐和颂压低声音:“离忧,情况不妙。高邵那应该是有名单了,按蛛丝马迹判断,你必定在其中上!”
齐家树大根深,远非陶鸿光可比,在上次的猜测后,齐和颂想了整整一天,最后齐和颂冒充他叔父笔迹下的令,在高府里也放了人以防万一。
昨夜朱琛负气离开的事,他一大早就得信了。
齐和颂长吁一口气,“你想如何,宜早不宜迟。你们先去,我晚些来,等解决了这边的事,我再与你们汇合。”
齐和颂最终还是想出了一个不错的法子,毕竟是经常上战场的人,诈死离开也不难,到时等脱了身,他就立即去和赵离忧他们汇合。
这样既全了出生入死的兄弟情义,也不拖累家人。
和颂的决定让赵离忧始料未及,对于他带来的消息,在结合自己的讯报和判断,他几乎没有犹疑,立即信了。
“好!”
虽然已经做好了决定,但还是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下值后,赵离忧以最快速度赶回府,立即将此事告知了盈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