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方才被刘老二打岔,我都忘了问你名字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蓝衣公子轻声道:
“在下姓离,单名一个忧字。”
久久现在大半的心思都在考虑哪个菜好吃,她得多吃点哪个菜,对离忧的话全然没有那么在意,一时间没及时反应过来,下意识夸道:
“哦,离忧啊,你名字还挺好听的。”
却在这话过后,猛地怔在了原地,筷子上的肉丸“咣当”掉进碗里,嗓音微颤道:
“离……忧?”
离忧回答得相当肯定。
“是啊!我还有个师父叫乔绍丰。”
久久呆呆地看着他,重复道:
“你还有个师父叫乔绍丰。”
离忧更为肯定地回答:
“嗯!我还有个师妹叫乔久久。”
久久仍呆愣地重复他的话。
“你还有个师妹叫乔久久。”
离忧嘴角攒着笑。
“对。”
手指忽地敲点自己的额角。
“啊!我好像忽然想起来,方才有个人说本皇子就算不是薄情寡义之人,却也得是个爱娶妻纳妾的花花皇子,还信誓旦旦说她看人非常精准,本皇子必定就是她口中所诉之人。现在想想,那声音好似同老大的声音十分相仿,该不会……就是老大你说的吧?”
久久此刻表面镇定自若地与离忧无声对视,然内里那一颗小心脏,却早已如千万只鼓锤同时敲打鼓面一样狂跳不止了,就差直接冲破胸膛跳到外面来了。她哪能想到她今日在大街上偶遇新收的小弟,正就是二皇子本人啊!她还傻呵呵地与人家推心置腹,诉说心中多年的委屈与激愤呢!结果竟然是小蛇进竹筒—自寻死路了。
不过,这死路既已寻了,人家既已抓到她的把柄了,她诚然是没法再顺着回头路逃生了,总不能装傻充愣地撒谎说那话不是她说的,再撒腿冲出门跑回家躲着吧?好,就算她仗着自己轻功了得,成功从离忧眼皮子底下溜走,可万一将离忧惹得更生气了,那到时如何是好啊?她可不确定她这个师兄是否是心胸狭隘之人,倘若是的话,搞不好火大起来就不念及他们师兄妹间的情谊了,兴许都得往死里整她,若因此再连累她老爹的仕途,那他们家就真完蛋了。
再者,这临阵脱逃也不是她一贯的行事作风,她堂堂一将军小姐,长安城百姓敬仰的乔大女侠,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堂堂正正做人,光明磊落做事,这类屈服于对方淫威而撒谎和惹了事就往家躲的做法,她终归是不大赞同的。况且,她自小也是个好面之人,打心底里一直认为这气势才是最重要的,一定要有气势,就算呆会儿被人猛抽一顿,或者被人拎着衣领从这里给扔出去,那这几分气势也是一种气质。
想通此处,久久倔气十足道:
“是我说的!怎么着吧?二皇子若是心里有气,便冲我一个人来,别牵连我家人,你对我要打要骂要杀要剐,悉听二皇子尊便,我若皱一下眉头,我就不是英雄好汉!”
此反应十分出乎离忧的意料,他原以为久久会吓得落俗地向他求饶或是死不认罪,却没料想,久久居然会如此硬气地和他顶着来。这么一看,他师父曾经所说,他这个师妹总是会出其不意给人一些或大或小的惊喜,果然是颇有道理的。当然,他真的喜欢这份惊喜。毕竟,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才是万里挑一嘛!
离忧慢悠悠道:
“既然如此,那好吧!”
拽着身下的凳子坐到久久身侧,抬起胳膊撸起袖子。
“我就……”
久久刚才那般明目张胆地拿腔作势,但实话实说,这心底却是诚惶诚恐得厉害,加之离忧这一系列举动落入她的眼中,让她想当然地以为,离忧大概是想赏她几个大耳光来惩罚她,便登时抽起嘴角,看着离忧那距离她越来越近的手,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然在下一刻,她私觉会大力落在她脸颊上的手,却没如她所想落于此处,反而落在了她的肩膀之上,离忧正卖力地给她揉肩呢!与此同时,续说道:
“掏钱把这顿饭请了,从此给你当保镖当小弟,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只要你别再烦师兄了,行吗?”
久久一瞬惊得睁开眼睛。
“啊?”
看着离忧对她展开的狗腿子笑容,半晌,结巴着。
“二二……二皇子,你是气糊涂了还是你还有后招要收拾我啊?”
离忧好笑地看着她。
“我收拾你干嘛?我说得都是真的,只要你再别讨厌我了,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按理说,这妄议皇子乃至皇家必是重罪,离忧眼下想如何惩罚她,她都需无怨无悔地承受住,谁让是她自己瞎了眼没认清人,还口出狂言呢!可岂料如今,离忧对她不责不怪不说,还笑脸相迎讨好她,这就让她属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她倍感疑惑地看着离忧。
“可……可这是为什么啊?”
离忧真诚道:
“因为你是我师妹啊!我们师出同门,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哪有欺负一家人的道理不是?再说了,你是我老大,我还仰仗着你关照我呢!我要是把你给得罪了,以后不就没人带我出来玩了嘛!嘿嘿,所以,你就别讨厌师兄了,好不好?”
论细究起久久到底讨不讨厌离忧,说心里话,她现在还真谈不上讨厌离忧。虽说离忧与她初识时隐瞒了身份欺骗了她,但恰恰也是因为这一点,令她没能因为离忧的身份而对离忧产生任何偏见,而是大中至正定义离忧为一个英勇侠义幽默风趣之人,觉得同离忧非常合得来,才收了离忧做小弟。
故此,即使她原来针对她老爹常年夸徒弟损女儿的行为,确然有过单方面无比厌恶离忧的想法,甚至因着这层原因而嫌弃与他相见接触,但当他们今朝真正相见接触下来后,她却发现她竟然生平第一次被自己给打脸了,她,委实没有她自我想象中那么讨厌离忧。
久久流露出一个被打脸后的尴尬笑容。
“其实……其实我也没有那么讨厌你,所以,你若是真心不介意我方才口无遮拦说了你坏话,那我们以后还是可以做好朋友的。”
听了这话的离忧笑得花枝乱颤。
“不介意不介意,你说什么我都不介意,只要你开心,你想说我什么都行。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你还是我老大,我还是你小弟。”
给久久夹菜盛汤。
“嘿嘿,来来来,老大你多吃点儿,趁热吃,这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久久看着离忧疯狂地给她夹菜示好,内心深处不由得自叹不如离忧的心胸开阔,但除此之外,那本就对离忧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上因着离忧的随和,又忍不住增添了几分喜欢。她不禁小脸微红,抿嘴一笑,给离忧也夹了几道菜。
“别光给我夹,你也吃。等吃完后若是雨停了,我就带你去买扇子,然后我们就去逛夜市。你总呆在宫中不出来,肯定都不晓得夜市有多热闹多好玩,今日,我就带你好好玩一玩,你说好不好啊?”
离忧眼神温和,答应她道:
“好。”
便是如此,他二人总算是重归于好了,饭后,又在鸿宾楼里等了约摸小半个时辰,才终于等到窗外雨歇。久久如约领着离忧去百扇居挑了把喜欢的折扇,又如约领着离忧在夜市里游玩许久,收了离忧一只白玉手镯,又吃了离忧买给她的好些零食,在食困后没忍住打了一个小哈欠之际,便被离忧贴心地送回了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