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农舍之时,冷晏兮留下四盒子的小黄鱼,六子一番极力推辞,说实话,他还不曾见过这么多金灿灿的小黄鱼,有些语不成调巴巴结结的厉害。
冷晏兮凝重神情告诉他,凤城遭此一劫,扰乱无辜百姓受之牵连。凤城风浪平息之后,她希望六子有机会多去贫民窟走走,尽量伸出援助之手,尤其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六子闻言,怔忡片刻,郑重地点点头,目送马车远去,他侧身对阿祥感叹道:“冷小姐是出淤泥而不染啊!仁心慈怀当真罕见。”
“嗯。”阿祥也赞同道:“那些传闻实在害人不浅,若不是亲眼目睹,还信以为真,她是个刁蛮跋扈的千金大小姐。”
冷晏兮随陆穆清回到玉峰岭的洞穴,她端详颇久,蹙眉沉思,末了,俯身蹲下,在床边指画,遂又摇摇头,以手测量洞壁。
陆穆清低头翻看从草宗戒地下室带回来的几张文件,对于一直绞尽脑汁,怎藏匿几盒小黄鱼的冷晏兮视若无睹,任她一通瞎折腾。
当冷晏兮确定位置,准备挥动锄头凿洞壁的时候,陆穆清冷不防出声问道:“你要干嘛?”
冷晏兮挥了一锄头,只听得哐当一声,震的她手腕一阵疼,她没好气地回头:“自是凿壁藏宝,不然呢!”
陆穆清悠然抬眸,定定注视着她,半晌,说道:“你费尽心思盗的财物,却不随身携带,还要凿壁藏宝?难不成你把这里当家了,长居于此?”
“长居于此?那怎么可能,我还要跟你闯荡江湖,叱咤风云呢。”冷晏兮眨眨眼,眼梢微眯,一副自有打算的表情,说道:“但是财不外露,怎么可能随身携带?为了安全起见,先藏好了以备往后急需。再说,跟着你鼎鼎大名渝原少将且不说吃香喝辣的,难道还用操心这些白银俗物么?”
闯荡江湖,叱咤风云?吃香喝辣,白银俗物?陆穆清嘴角抑制不住微微一抽,他就知道她的脑袋瓜里蹦出来的东西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古怪念头。
“床底下有个小地窖!”陆穆清见她又要挥动锄头,忍不住提醒道:“刚好可以藏些东西。”
“是吗!”冷晏兮喜上眉梢,一把扔掉锄头,掀开床板,果然有一处石盖。她挪了石盖,探见一道半人高的小坑,目测着可容一些东西,就她手上的那几个锦盒绰绰有余。
冷晏兮笑着说道:“哎呀,好像专门为我的小黄鱼准备似的,陆穆清,你们该不会早想着敛财藏匿,这才挖了地窖,不大不小,正好可容贵重的东西。”
陆穆清看着她欢欢喜喜将几个锦盒放入小地窖,盖上石块,踩了几脚确定踏实了,这才铺上床板。待她做完这些,他的眼角一睥,语气淡然道:“洞穴有十多处这样的小地窖,原是酿酒的。”
“酿酒?”冷晏兮大为惊奇,她扑闪着乌亮双眼,眸光异常灵动。“荒郊野岭的以什么材料酿制?再说,这么小的坑,根本算不得地窖,酿出来的酒能喝的吗?”
陆穆清卷起手里的文件,难得耐心跟她解释道:“玉峰岭地势陡峭,人烟罕迹,且入秋就草枯枝零,冬日更是荒凉。但来年春至,这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叶茂蔓盛,丛翠遍野,既可入药又能酿酒。刘大虎他们终日在刀口上舔活,受伤自是经常,于是就将草叶捣碎入酿,制成药酒愈伤。你别看地窖小,酿这种药酒也有讲究,只能独置一坛,避免开窖时影响药效…”
“药酒?原来如此!”冷晏兮闻言,眼珠一转贼溜溜地靠近陆穆清身旁,似无意又似有意地问道:“看着刘大哥不似村野莽夫,为何落的这般潦倒?”
陆穆清尽将她的小心计看在眼里,他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反问道:“潦倒?你认为他现在的处境很落魄?”说着,又道了一句:“我却不觉!”
“也不是…”冷晏兮有些滞语,想要从陆穆清嘴里套话,果然太难了,一不小心就被他绕了进去。她的脑光一闪,连忙说道:“我听说刘大哥当年被人下了圈套,镖局受之牵连,妻儿遇害,兄弟罹难。后来虽然奋起反抗,却是长年被仇家追杀,飘泊流落,隐姓埋名,不可终日…”
“看来…你调查的很清楚。”陆穆清瞥着慢慢靠拢的冷晏兮,不动声色说道:“刘大虎的底细你都摸得透彻,你还有什么不放心?他这人最重诺,既然承了这趟,自会送你爹安全到达上海。”
“呃…”冷晏兮忖度着点点头,虽然话题被他不留痕迹转移,但她岂肯轻易罢休,“我相信刘大哥的为人,再说,你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自是不会陷你不仁不义…”说着,她突然话锋一转,适时凑到陆穆清跟前,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我始终想不明白,那些人仅仅为了一份地图而对刘大哥赶尽杀绝?莫非…这份地图有什么玄机…”
陆穆清眸光一沉,浑身气势骤冷,峻冽地盯着她,生生让冷晏兮嘎然而止,一双乌亮的眼睛有些受惊而无措地呆呆望着他。
“你若不想惹祸上身,招来无妄之灾,至此以后,别再提及这话。”陆穆清见她一脸惊诧,缓了缓语气说道:“你也不是个糊涂的人,难道不知道少管闲事就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么?以前在凤城在督军府,有人护着罩着,你就能横行霸道,嚣张任性。但是,外头可不行,稍有不慎,便是刀光剑影,生死存亡。所以你要记住,谨言慎行,凡事留三分,看透不说透,以退为进,明哲保身!”
言罢,他看着扑闪浓密长睫毛的冷晏兮,此时,仍然保持一副好奇的姿势,跟脸上惊呆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反差,莫名的令人喜感。蓦地,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叹声道:“其实,你这性子…不适合跟在我的身边…”
冷晏兮措然遭他一顿训斥,还没回神,却被他温溺的语气吓了一跳:这不是老爹经常对她说的话!怎么会从陆穆清的嘴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