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岁除,静姝带着煦儿赴宫中家宴,宫里的廊道中高悬着朱漆羊皮宫灯,廊外是漫天飞雪,地上已积了厚厚一层。
那园中的梅枝上尚无一朵梅花,可那缥缈的灯光下,半覆银霜的苍劲梅枝,依旧让静姝看呆了去,这北国的雪景,她似是永远也看不厌。
忽而,玲珑在耳边轻咳,静姝才侧身回神,一身朝服的许晏清与施南山已至身前。
眼下,静姝并无名分,两下见了礼。
自上次宫门前告别,已逾一月未见,许晏清似乎清减了些,面上无波无澜,只有淡淡的疏离。
“许大人近日可好?”静姝鬼事神差地问了一句,话音刚落,就后悔了。
许晏清再抬眼时,眼眸中染上了灯光的暖色,躬身回道:“尚好!”
“风雪天,大人出门前记得熏热了艾草系带。”静姝见他左手微扶腰间,便知他并未好好照顾自己。
未等许晏清答话,一道并不愉悦的女声传来:“我说这天寒地冻的,静姝怎么站在风口,原是遇见了故人。”
抬眼间,一身茜色缂丝袄裙的豫王妃已行至明处,静姝只浅笑道:“多时不见,三婶说话依旧中气十足。”
“托侄媳妇的福,如今族中之事皆由王氏和张氏操持,我自是清闲。不比静姝,忙于养育太子,还要抽空与故人叙旧。”庄氏话里话外皆是讥讽之意。
静姝回身拉紧了煦儿的襁褓,不咸不淡地回着:“静姝本就是念旧之人,旧时的过节忘不掉,往昔的恩情更是不敢忘。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三婶说说,可是这个道理。”
不容庄氏张嘴,静姝又微微福礼:“二位大人,这厢别过。”
说完,从庄氏面前摇曳而过,拉住她身后杜微棠的手:“还未恭喜杜侧妃喜诞麟儿!”
杜侧妃脸上没了旧日里的怯懦,如今已是豫王的心尖之人,又有子傍身,大方地回道:“静姝大喜,搬入东宫,不巧我月前受了风寒,没能入宫相贺,着实失礼。”
静姝盈盈一笑:“来日方长,我先行一步。”
在卫府时,静姝不会忍受庄氏,如今进了宫,庄氏也休想用长辈的身份压着自己。
庄氏在她身后绞紧了帕子,恨恨地看了眼自家的侄女:“你与她搭什么话?”
杜微棠面色平静:“太子之母,妾身岂敢得罪。”
庄氏愤愤地跺脚离去。杜侧妃对着许晏清二人微微福礼,才起身追上。
待她们走远了,施南山才悠悠道了一句:“原以为你喜欢的是娇娇弱弱的美娘子,倒是我想错了。”
许晏清嘴角扬起浅浅的幅度:“施兄慎言。”
静姝进殿时,灯火辉煌,热闹非凡,仿佛见到了当年初入卫宅时的场面,只是挪了地方,添了人丁。
解下圣上新赏下来的银貂斗篷,静姝露出那张明艳丰泽的脸庞。
卫念汐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身旁:“嫂嫂怎么才来。”
静姝笑道:“被园中的雪景迷了眼。”
知静姝刚出了月子,负责张罗宴席的蜀王妃王氏,特意命人在她的身旁放了半人高的暖炉,冲她轻轻颔首,和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