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辰怔怔地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胸口抑制不住的抽痛,暴戾之气在心头翻涌,最终闭目平复了心神,自己绝不能伤她。
静姝走出几步,回头道:“梁王殿下将卫平他们召回吧,免得引来流言蜚语。”
许晏清只觉手上一紧,不知静姝方才用了多少气力才能说出伤人之语。
百官随着梁王前来拜祭定国公,总算确定了新帝的态度,既然新帝宽待前朝旧臣,眼下只需兢兢业业做事便好。出了定国公府,诸位官员皆松了一口气。
眼见大小官员一脸轻松地出了叶府,避在一旁的静姝冷眼瞧着。今日卫景辰亲至,怕也只是刻意为之,自己究竟在奢望些什么。
拖着沉重的身子,迈着沉重的步子,静姝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灵堂。
叶静川扶她来到棺前:“见上你一面,父亲便能安心下葬了。”
看着父亲灰白着面孔,平静地躺在金丝楠阴沉木中,身上穿着一层层的紫色绸衣,静姝唤来管家:“取把梳子来,父亲的头发乱了。”
微颤着接过那檀木寿梳,静姝站在凳子上,艰难地探向棺内,仔细替父亲梳理鬓角的发丝,不知几时起,父亲已有了几缕白发,自己竟从未察觉。
天色渐暗,叶静川不忍见她如此,劝道:“父亲逝前曾言,以他一命全了叶家的忠良之名。他唯有一人放心不下,便是静姝。”
静姝回道:“兄长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想与父亲多待上一会。”
叶静恒兄弟二人与赵子骞也上前劝道:“长姐多少顾及腹中的胎儿。”
此时,乳母抱着未满月的婴孩进了灵堂,静姝问道:“为何不见郡主?”
乳母低头,看着怀中正在酣睡的小主子,回道:“郡主病重,下不得床榻。”未敢道出郡主不但病重,且极其抗拒这个女儿,认为是中元之女克父,带走了国公爷的性命。
堂堂天之骄女,接连面对王朝更迭和夫婿身故,郡主之痛,静姝感同身受。
静姝终是停下了手中动作,将寿梳用帕子包好,放入袖中,与叶静川说道:“兄长,人既是齐了,可以封棺了。”
看着七枚长长的雕花银钉一根根钉入棺沿,静姝阖上了眼。
这夜,静姝梦见了父亲,衣冠整齐,面容安详的叶震鸿摸着静姝的头发,心平气和地说道:“伤为父者,另有其人。为父早与你说过,来日何去何从,由你自己来定。”
静姝尚未来得及细问,父亲的身影渐渐模糊,如灰烬般散尽。
静姝急切地喊了声父亲,骤然梦醒,只见许晏清坐在她的床边,替她拭去额上的汗水,温柔地说道:“你梦魇了。”
静姝不知,梦中父亲所言,究竟是自己的期盼,还是背后的真相。
昔日的镇南侯府,如今的梁王府中,卫景辰躺在静姝陪嫁的拔步床上难以入寝。
卫平来报,那日为静姝诊脉的御医私下相告:“世子夫人的身孕已近七月。”
卫景辰仔细算了日子,若御医所言属实,那静姝腹中断无可能是许家的子嗣。
犹记得那日青石巷中,静姝面有异色,后端王出言讥讽,自己方知,最终是许晏清将她抱出了巷口。难道是这般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