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坷垃射杀李衙内后,迅速从森林西面撤离,取出放在洞穴里的包裹,为免惹人注目,走出森林后他将弓箭埋在一块庄稼地里,藏好了自带的腰刀,抄小路直奔西辅城。
想到杏儿离开汴京城已两月有余,一路动荡不安,千难万险,张坷垃三步并作两步走,晚上他不敢住在客栈,在庄稼地里睡了一夜。
天刚亮来到一个小镇,想买些食物,见靠马路的墙上贴着一则通缉布告。张坷垃走进一看,刚刷的浆糊还未干,布告上有自己的年甲,贯址,画像,上写:悬赏捉拿在汴京郊外杀人的凶犯杨善,此人二十岁上下,西辅人,知情即报者赏白银二百两,捉拿凶犯者赏白银一千两。
张坷垃左顾右盼一下,多亏自己来得早,镇子上还没有人来围观布告,他迅速离开,调转方向往南而去。
怎么办,李宰相位高权重,一人之下,天下人之上,杀了他儿子,他岂能善罢甘休,若再继续前往西辅,无疑是自投罗网。如果自己被捉拿,还如何寻找杏儿保护杏儿,不如留有青山在。经过一阵思想斗争,万般无奈下,他不得已选择先上天息山,再思虑妥善的办法。
再说杏儿逃出吴达家后,把换下来带血的新娘装和绣花鞋扔到了护城河岸边,制造出一个投河自尽的现场,连夜出东京。
她不熟悉去西辅城的路,又不敢走官道,只得穿行于田野间,时值麦子成熟,饿了就吃点麦粒,渴了就喝点沟渠里的脏水。
杏儿三岁死了爹娘,五岁祖母离世,没人告诉她姓什么,只知道自己叫杏儿。七岁到了郭家,郭四离家出走后,王虎妞把她卖到杂技团,大家都忽略了她的姓,叫她杏儿。这次女扮男装出逃,须得有个男人的名字,想来想去,还是叫郭兴吧。
两日两夜,在庄稼地里东躲西藏,杏儿并未走多少路。她觉得应该出了汴京地界,实在是又渴又饿,想寻个村子进去,买点吃的,找个人家好好睡一觉。
她被卖到杂技团也十载有余,三年的学徒期,报答班主又三年,只管吃穿住行,最后几年有点报酬,她攒了二十多两银子,就是她全部财产。
杏儿穿过了麦子地来到路上,大路上行人不多,来来往往的都是些农户往家里运送收获的麦子,有的拉肩扛,有的挑着担子,也有的赶着牛车。抢收季节,人们格外匆忙,没工夫关注路上的行人,这恰给杏儿提供了便利,她穿梭于忙碌的人群中赶路。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小镇,正打算进镇,听得后面传来阵阵马蹄,回头一看,几个城里模样的人骑着高头大马,看到运麦子的农民就拦下,下马翻看他们收割回来的麦子。
杏儿暗道糟糕,再想往地里躲已经来不及了,她灵机一动,掏出二两银子塞给前面赶牛车的老伯,说时迟那时快杏儿钻到了牛车下,木制的车轱辘较高,她抓紧车轴,把身子尽力缩成团,贴在车底,老伯赶着牛车继续往前走。
几个骑马的人来到老伯车前,把牛车团团围住:“老头,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从这里路过吗?”
“回大官人,这几日收麦子,忙得天昏地暗,没注意有什么路人。”
“搜。”几人不由分说,把老伯装好的一车麦子掀翻在地,没搜到人,又翻身上马向前追去。老伯气愤的大骂:“狗日的,天杀的强盗。”
原来领头拦路的乃吴达之子,吴达共有十多个儿子,八个已成年,吴达被杀后,他的儿子们到开封府报官,开封府派人在护城河打捞两日未发现尸首,最后判定杏儿是投河自尽,因水流湍急,无法再继续打捞。
吴家的几个儿子怀疑杏儿没有投河,或已逃出京城,到了第三日,几个儿子兵分四路拦路搜查,企图找到杀死吴达的凶犯杏儿。吴家兴师动众地搜查多日无果,只得作罢。
杏儿躲过一劫,再不敢靠近村子和大路,她在田野里穿梭多日,体力不支,又热又渴,终于晕倒在一片高粱地里。
西辅城不远处有个小镇,镇子东头住着一户姓柳的人家,男人叫柳天保,忠厚善良,家有老母和妻儿,一家人乐善好施,日子过得平静安逸。
这日柳天保和媳妇扛着锄头下田锄地,柳嫂见自家高粱地里躺着一个人,惊得大叫。柳天保近前一看,是个年轻的后生,面黄肌瘦,嘴唇干裂,昏倒在自家地里。
夫妻俩把他抬到空处,灌了几口水,后生睁眼道了声:“多谢!”就又晕了过去。他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杏儿,由于身材瘦小,貌似少年。
在柳嫂的帮助下,柳天保把杏儿背回了家。柳母熬了一锅粥,一家人又灌水,又灌粥,杏儿醒了过来,她只是疲劳过度,天热中暑才晕过去的。柳母拿些食物给他吃,看他渐渐好起来就问:“后生姓甚名谁,是哪里人啊?”
“晚生姓郭名兴,是东京汴梁人,因去西辅城寻亲迷了路,饥渴难耐才晕倒的。”
“可怜的孩子,西辅城离这里很近了,在我家养几日再走吧。”
柳嫂为杏儿找来两件丈夫穿过的干净衣服让他换上,杏儿在柳家休养两日,自觉身体恢复,怕暴露了女子身份,千恩万谢后和柳家人告别。
历经艰难,饥食渴饮,她终于到了西辅城,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下,一边在街头表演变戏法换几个铜钱,一边打探赵元郎家住在哪里。赵元郎被贬去西辅郡主簿多年,没人知道前主簿大人住在何处。
杏儿行走在西辅城的大街小巷,她坚信,只要赵元郎还在西辅城,就一定能找到他家。这日,她在一家大宅院对面摆摊表演变戏法,看到从大门里走出一老妇人,挎着篮子,像是外出买东西,她收摊后追了过去:“老妈妈,可知前主簿赵元郎家?”
“你找赵家作甚?”
“我兄长与赵家少爷同龄,幼时被赵老太太带走。”
老妇人正是在赵家经常照顾张坷垃的吴妈,她十分警惕地四下张望,然后拉着杏儿至无人处问道:“你兄长叫什么名字?”
“他叫张坷垃。”
“傻孩子,你还不知道吧,张坷垃六年前同天息山强人抢了赵家的粮库,随他们一起上了天息山,西辅郡曾经悬赏捉拿过他。我是赵府的老佣人吴妈,当年在赵府照顾过他,这些年未曾听过他的消息,说不准已经在天息山落草了。”
“天息山在哪儿,离西辅城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