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白天的光线本就比夏天短,一到傍晚,就日光黯淡,恰巧今日还下了大雨,天气陡然凉了些许。
大概是首都城里的老百姓一下子没能适应过来,所以,天刚一黑,街上黑洞洞的,没什么人了,冷清的很。
但是,广和居里却是热闹非凡,今日张大帅包了场,手下将士来了不少。
好不容易能在首都广和居吃上一顿饭,讲义气的张大帅自然不能亏待了部下。
只是,客人还没到,张大帅虽是绿林出身,也晓得要等待得道理,况且天虽然黑了,但是时间还充裕着。
于是,一帮东北汉子闲不住了,从广和居老板那里借了一副牌,就在大包间的侧厅里,当众推起了牌九来。
都是些**,也不甚讲究,乌烟瘴气的,骂骂咧咧声不绝于耳,乌泱泱的把大桌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乍一看之下,不下二十多人。
坐庄的是一个短发,小眼睛,长马脸的汉子,人称狗肉将军张宗昌是也,一只脚踏在椅子上,一只手快速的出牌。
手里捏着一双筛子,大骂道:
“妈了个巴子的,都他娘的利索点,下定离手。”
碗里的两只筛子疯狂的转了不知多少圈后,终于停了下来,两个六,为十二点。
“八八八,发发发,看劳资通吃一把。”张宗昌中指往牌面一搭,立刻就摸出牌来,是一个天牌,顿时就来劲了。
把两只牌合在一起,把天牌往下拉,开始拨后面的那一只牌,结果是个人牌,乃是天杠是也。
“砰!”的一声巨响,张宗昌把天杠往桌上用力一拍,狂喜喊道:
“妈了个巴子的,劳资天杠,还有谁?”
场上顿时一片哀叹之声,天杠五道,通杀全场,张宗昌大手把桌上的钱一把摞到跟前,兴奋的当场吟诗,道
“推牌九,牌九推,推完牌九睡娘们,飞一起,一起飞,真他娘的好滋味。”
........
外面的大厅里也坐了不少人,居高位的便是张大帅,下首依次为杨宇霆,郭松龄,徐树铮,大厅四周站着几个荷枪实弹的东北大兵。
此次张大帅出关,一共带了三员大将,张宗昌部驻扎在丰台、郭松龄部驻扎在廊坊、杨宇霆部驻扎在独流,刚好扼制首都的南大门。
倒不如说是,正好卡在了冯老总的脖子上,让冯老总寝食难安,坐立不住。
而这个计谋便是出自奉军内,有“小诸葛”之称的杨宇霆,如今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长的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
徐树铮之所以能搭上张大帅这条线,还得感谢杨宇霆在其中穿针引线,因为俩人是老同学,同在曰本士官学校求学过。
而徐树铮不可谓胆子不大,上来就是一出大手笔,直接拿冯老总购买曰本的军械投诚,来个借花献佛。
就更别说绿林出身的张大帅,和急于出头的杨宇霆了,三人一拍即合,在秦皇岛,把冯老总的订购的军械给截留了。
这便是民国有名的“秦皇岛截械案”,让冯老总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便是靠着这招借花献佛,徐树铮才拉来了张大帅这条大腿,每天肆意的在冯老总面前蹦跶,直教冯老总心生郁结。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时间也来到了六点,汤皖还没到,侧厅里不断的传来推牌九的喧闹声。
杨宇霆皱着眉,心生不悦,回头瞥了一眼,道:
“皖之先生要到了吧,如此之吵,怕是不雅。”
“什么雅不雅的,劳资就这个样,该什么德行就什么德行。”张大帅不屑一顾,如不是自己为东道主,怕是早就进入坐庄了。
“大帅,皖之先生毕竟是个文化人,这着实.......”杨宇霆还欲再说,却瞧见张大帅的眼睛又瞥向了侧室,便不再说了。
“放心吧,汤皖之跟别的文化人不一样,待会你就知道了。”徐树铮神秘的笑道。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他混他的文化界,劳资混劳资的东北,不过是请客吃个饭,哪来的那些穷讲究。”张大帅站起身,就要往侧室走,准备来几把过个瘾。
正好听见了广和居伙计在院门口,高声喊道:
“欢迎皖之先生,大驾光临!”
张大帅一脚提开了侧室门上,大手一挥,招呼道:
“都TM停了,停了,人到了。”
汤皖刚进大包厢,正巧撞上侧室里牌九场散场,整个大厅里,顿时全是人,房顶上缠绕着白烟。
虽然没见过面,但是汤皖却是在人群里,一眼就认出了张大帅,因为带头大哥的气场实在是太足了,单是往那里一站,周围三丈都没人敢靠近。
张桖良领着先生,与张大帅第一次见面,果然没错,汤皖暗道,正犹豫着该用什么见面礼时,便感受到了一双大手拍在了肩膀上。
“皖之先生,久仰久仰,劳烦照顾犬子了。”张大帅嗓音洪亮,
“小事而已,过谦了,感谢雨帅设宴款待。”汤皖知道张大帅信奉《三国演义》,便双手抱拳,行江湖礼仪。
“哈哈......”张大帅乐了,乍一看,皖之先生这个文化人,倒是很对他胃口,没有一点文绉绉的样子,便看向杨宇霆,道:
“怎么样,邻葛,皖之先生可不娇气。”
“皖之先生,在下杨宇霆,久闻大名。”杨宇霆行的是文人礼,汤皖便低头回礼,毕竟地位摆在这里了。
“亦是久仰大名。”汤皖夸赞道。
“皖之先生,别来无恙啊。”徐树铮站起身来,与之互相行礼。
“好久不见!”汤皖回道。
另外不认识的人前来打招呼,汤皖皆是一一点头回礼,场面工作倒是做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