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泓上来这个位置时候,内嵌式酒樽形窗外的夕阳金红色渐渐变幻为迷离的紫色,他仔细地辨认出来,酒馆那羊骨头灯盏下站了人影。
鸦鬓高耸,身后长长流苏自那鸦鬓后面闪耀暗光,肩部重复飞扬饰物不容小看,身姿不算高。
看那走路的姿势像是赫连雪,白泓立刻将身子后倾,怕被她看到,但也不怕她看到他。
他下意识地走到这高台边沿,这里距离下面两米高,但看底下是一览无余,白二已经趁着老板娘不在柜台时溜进去内院了。
那么壮实高大,很难想象他家的白二能这么机敏,他还未免会被指责,走的柜台前方一条窄小通道。
那里是被允许让部分熟客进入内院方便的,需要男装店小二的允许,白二提前给那店小二手里塞了银子的。
白泓其实很想跟着去,可他担心被赫连雪发现了,惹上麻烦很不划算的,夏国谍者和大渊国的礼乐官。
能相遇就很矛盾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白泓!”白泓还没有从意念中抽离出来,猛然被一个女人声音从背后喊。
他转身了,尽管他穿着他爹的常服,他姿态很坦然:“你喊我啊?”他这样问她。
“对!”赫连雪笑的很甜,这种俗称的鸦鬓其实是高耸的黑色下弦月形发髻。
她整个人的脸和这样的发髻有些不相称,半月髻两边尖角耸立,后面还装饰了黑色发亮的珠光纱缀了黑宝石流苏。
但有种人就是白兔一样的无害尊荣,萌的很,锉磨起人来斩钉截铁般干脆不留痕迹。
她拽着白泓,就把他不由自主地拽到阴影里,这里窗口反射自外面的昏黄光亮扫到两人面颊,近到能闻见鼻翼的气息。
“殿下,您这是?”白泓不能放开他的手,怕她反感还以为他抗拒她也讨厌她呢。
赫连雪一手抚上白泓面颊:“不知道我今日会来这里,对吧?但就知道了你喜欢我。”
白泓无奈微微迎合她,略一低头:“我最近有些仕途不顺我就来这里散心的。”他是说给他自个,也当时应付她对他的撩拨。
夏国公主本来也自视甚高,来大渊需要一个像样的男人作为陪衬,而这酒馆里三教九流各种阶层的人都能出入,身边有个男人比较安全有保障。
白泓不能得罪这样的女人,怕给自己和家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也怕暴露给有心人知道后,他的命不保。
这时候,听见底下酒馆大门进来一队巡弋的京城守备军,他们对老板那娘说要查探子和奸细,老板娘开始发抖着说:“我们是正当买卖,这来的人都是庶民多啊!”
那些人对老板还算很客气,没有对她说话难听,但他们说要找可疑人士,就在这里面看看。
老板娘只好亮出乞伏植的背景,对方说他们知道这是二殿下罩着的地盘,只是公事要公办,巡视场子看人客。
他们一共六人两个队,一队人手持半月戟铁靴踏步上来,白泓心里忐忑到紧张,连呼吸都不敢。
只要是赫连雪这个紧贴他的姿势不换,也没有机会换,她稍微一变换就被定义为心虚的奸细,而她似乎也知道他是为了配合她。
“喂!你们是什么人,出示京城良民证。”三名巡弋士兵长长地竖立着半月画戟,威武凌厉逼问他们。
白泓现在是庶民打扮,腰上挂着能进入内城的“志”字牌,他便取了出来递给他们:“军爷,这是另类良民证!”他嗓音平和。
“那么这女的呢?她什么身份,在这里什么的讨生活!”他们以为赫连雪是暗娼兼职占卜的女人,京城这些年兴起占卜,因此涌进来不少女人以此为生。
赫连雪真想砍了这三人的头,她活到这么大,没有被人用这等目光看过,这些粗糙话小卒子们,她轻蔑目光一扫。
这些人专门在城里巡视可疑人物,对这女人的不屑目光很敏感,恶狠狠就盯回去,他们看来这女人欠收拾。
白泓一看他们眼神不对,立即将腰里银子硬是分成三份塞给他们,那些人看眼前平巾男子很识趣,也就愤愤然走下这高处的位子了。
“你对这些小卒子们倒是很友好啊!”赫连雪盛气凌人的姿态依然。
白泓慢慢地推开她的手,把她从他胸前分开去。他平淡踏实目光看她:“拿钱消灾。”
“说得好!我正好有些事儿要找你呢,坐下吧。”她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白泓就座,淡淡看着她,在这里她会不会再像上次在驼龙山仲尼苑的迎宾馆那样,她用计让人把他和师弟迷晕了装麻袋里,然后再丢到附近的土地庙。
赫连雪自己掏出来绣工精美的麂皮酒壶,那酒壶盖子一掰为二成了酒盏,她倒了些酒把一盏推到白泓面前。
她的酒,不是不敢喝,是他今日已经够倒霉了,午时在家被喊开正屋门送有蹊跷的点心,他幸亏没有真的落入肚腹。
回到乐署,他的奶茶壶被人投了东西,谢芷蕙喝了如今还在欣荣琴坊的伏室内恢复呢。
“白泓,你不喝我的酒?”女人身份尊贵说话也是傲气凌然,看在白泓还在犹豫,她干脆捏住那盏酒自己喝了。完了用布巾子抹干了唇边:“想问你呢,你可知道秦皇凤首?”
“不知道。”白泓仅仅这样回答,眼睛看着她。这会儿白二就该放好那消息离开了,他微笑:“你的人遍布京城呢,问我这事儿不是白问吗?”
“嗯。没错,但这类事儿问你比较准,你会知道的更详细。”赫连雪说话时没有一丝的怀疑,凤眸微挑气势顺间不一样:“你说那宁潜他能交货吗?秦皇凤首。”
白泓严厉地看她一眼,你们的人需要支撑你国的礼乐,非要高价买别人的器物,没有把握为何要买?
他想她看起来异常精明干练,怎么还这样买器物,这方式也不对呀,单凭着乞伏陌的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