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该觉得安心却因为被她淡淡地看了一眼而觉得心慌,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没有了过去的惊慌和信任,只有无尽的冷淡和悲悯。
似乎全天下都只是她脚下的灰尘,有时你会因为鞋袜沾染了尘土而不快,却不会因此和尘土争执,因为在你心中他们都无足轻重。
大臣们争执了很久,不知是谁漫不经心地四处闲看,忽然看见神女的表情,瞬间住了嘴不敢再吱声。
安静像瘟疫一样在片刻间把大殿上的人全都裹挟在一起,没有人再说话,惊慌地低下头唯恐会触怒神女遭遇神罚。
她坐在刻意加高的椅子上俯视着这些在官场叱咤多年的大臣们,心中冷笑连连,他们明明各为其主,却在此时用最真挚的表情争论着应该由谁监国做摄政王,就好像他们真的在乎国运似的。
“国运昭昭,在明与德。尔等凡俗,岂敢妄言。”明明只是个很轻很弱的声音,可他们听着却仿佛雷霆万钧般令人不敢反驳。
殿中很快跪倒一片,所有人都心怀鬼胎地看着光洁的地面上显露出来的自己的脸,饱经风霜的脸上闪过狡黠的笑容,老臣恳切道“臣等不敢妄言,可国不能一日无君,眼下先帝已经停灵数月,若仍未能议定新君恐怕会徒生动乱。”
群龙无首自然会生动乱,中原若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任何时候对于皇权的追逐总是令人神魂颠倒,欲罢不能。
左手抓住扶手前端浑圆的珠子,温如意瞥了一眼各怀心事的大臣,懒散道“天命已定,无需多言。”
“求神女开恩!一个奶娃娃怎么能当皇帝呢!”
“主少国疑,你们担心的是摄政王上位后清算你们吧。”燕珣忽然道,底下的人顿时呐呐不言。一直被藏在台面下的事情突然被人掀出来着实令众位大臣面上无光,其中一人道“神使此言差矣,我等也是为了国运着想。”
迎合声此起彼伏,不知情的恐怕还要以为他们在说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哦,不对,这属实也算得上惊天动地的大事,只不过不是那种大事。
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平王却在此刻跪下来说“本王愿为摄政王辅政。”
突如其来的寂静让这里像冰窖一样寒冷,众人错愕地看着他,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有人愿意放弃皇位,转而做一个注定会被口诛笔伐的摄政王。
“今日信王与襄王都不在,是不是等他们也在的时候再议?”还有人不甘心,却没有料到自己这句话说得有多不合适。
只见高座之上,神女罕见地笑了一下,身旁的神使接着说“之前诸皇子王爷不在的时候也能商议,怎么今日他二人不在便不能商议?莫不是诸位以为只有他二人能称帝?”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妄言,天上来得人果然不一样,这种没人敢说的话在他们看来就像今天天气很好一样能够随随便便地说出来。
“本王愿听神女调遣。”这个档口,再次投诚的太平王显得格格不入,不免有人恨他没有骨气,送到手边的皇位都弃置不顾。
神女挺直腰杆,松弛双肩,冷冷地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此事不容商榷,三日后登基。”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力反抗,只好暂时应下,想着回去之后再想办法。
太平王没有和他们一起走,一直留到最后跟上神女,低声说“多谢神女救我一命。”
“好自为之。”温如意深深看他一眼,再没说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