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查完体表,发现死者身上有几处较深长的创口,遂将伤口悉数清洁完毕,用毛笔沾上酒精胶,从伤口一端慢慢涂去,静待片刻待干了七八分时,才用手指挤压伤口使之靠拢粘合。
室内空调气温低,空气调节设备无声运转,入行多年的入殓师们娴熟而专业地操作着,偶然产生几句对话,但都与工作相关。
二十分钟后,寿衣已穿戴完毕,死者转移到火葬部。
阮孑跟同事说一声:“我到隔壁清洗间。”
清洗间已有一具遗体解冻完成,正待她清洁。
这一位耗时要远远大于前一位,因为遗体已然腐败,且体内布满了蛆。
取来大毛巾,她对折起来,小心谨慎地逐一垫在死者的头颈与肩下,避免擦拭遗体时因翻动而造成口鼻秽物流出。
她用脸盆装上热水,严谨而不留余地给遗体清洁全身,之后摘除冷冻死去攀附在内脏里的蛆虫。
傍晚3点半,她方将收集好的死者衣物与棉球头发等物密封好,拿去火葬区,丢进焚烧炉中。
而在隔壁建筑的殡葬厅,几乎每天都在举行吊唁先人的仪式。
一具颀长身影持着通体棕褐的手杖从殡葬厅外缓步而进,对候在棺椁前谢礼的死者家属虔诚地鞠躬。
那名被搀扶着站不稳的死者母亲在见到来人时,悲痛欲绝的脸上竟有那么一瞬闪过其他的神色,那是一种牢牢压制着的急不可耐。
十方接过香火,左手捻,右手握手杖,站在遗照前,郑重地鞠了三个躬。
遗照用的是彩色,因为生前过得并不多彩,死后,家人希望他能好一点——即使明知只是一种心理慰藉。
死者很年轻,终年不过28,遗照里看向镜头的眼睛腼腆而羞涩,正在牵强而努力地把嘴角拉出一个弧度。
祭奠完,他旋身再度朝家属走去,手杖在光可鉴人的地板发出闷重的响声。
从西服口袋取出一方黑色小木匣,他将其递与这位母亲。
对方颤着手接过,珍之重之地将它打开——里头盛放的,正是儿子的人造耳蜗!
她嘴唇颤抖,几乎就要嚎哭出声,肿胀到几乎睁不开的眼睛再度淌下滚烫的泪来。
几番压制情感,她哑着声音示意前排的位置:“您请入座。”
十方半鞠躬,旋身入座。
“扶我过去。”母亲对搀住自己的女儿说道。
两具单薄瘦小的身影一同走向棺椁,里头躺着她的儿子、她的哥哥,面容跟损坏的身体都已修复,脸上泛着红光,梳了一个他生前从未梳过的帅气发型,一身白色西装,干净得如同王子!
轻轻将耳蜗装回他的耳朵,母亲又满眼慈爱地理了理儿子的鬓角、衣领。
一旁的双胞胎妹妹抽噎着别过脸去。
年迈女人来到侧方的讲台,将底下一位位前来吊唁的面容纳进浑浊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