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倒在黄沙里的战马,有几匹虽然还活着,但眼见也要不行了。
他伸出干裂粗糙的手,默默摸着马头,和那时闭时睁的马眼对视,看着那里面的求生欲,他只能沉默的安抚,直到手下这匹战马衰竭而死,彻底闭上眼睛。
继续往前走,城门就在眼前,但眼前的场景让他心底已经充满不祥的预感,几乎抬不起脚,不敢往前跨出一步。
因为眼前的城门大开,门口密密麻麻的堆满守城将士的尸体,这里的血格外的多,血腥味同样格外浓郁,城里静悄悄的,他总觉得安静到不太正常,或许是心理作用,或许是错觉,幸存的士兵自我安慰着,却站在那里久久不敢往前迈出一步。
路还是要走的。
站了一会,挪动发麻的腿往里走,城门延伸向前的这条路就是整个雁门关最宽阔的一条大路,尽头直通将军府,也是从前最繁华的一条街。
但当他看到这里边此刻的模样,拿着武器的手一抖,差点没直接晕过去,情绪波动到极致便是没有情绪,木然的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这种悲痛甚至远远超过看到他自己兄弟的尸体所带来的那种冲击。
不为别的,只是眼前的场景太具有冲击性,太过惨烈了。
地上、墙上、木栅栏上全都是些红红白白的颜色,冲天的血腥味一点都不比战场上少,但是战场上全都是士兵模样,战斗双方的尸体都有,但是眼前这明显是一面倒的屠杀,全是些手无寸铁的普通北疆百姓。
死相更是惨烈百倍。
倒在门框外的女人大张着眼睛,伸着手,像是拼尽全力在够什么,下半身整个被人砍掉,长长的拖出一条血带,从屋子里延伸出来。
看女人睁眼看的方向,一个血肉模糊的小孩尸体倒在地上,不论生前怎样,现在模糊到连男孩女孩都无法辨别。
街边的老翁就倒在自己的馄饨铺子里,准确来说是被人塞进了煮馄饨的大锅里,只有一个头露在外面,表情定格在痛苦的狰狞。
还有那青壮年的男子,明显经过反抗,但也正是如此才死的更加惨烈,甚至连尸体都分散在四处拼凑不全。
整条街的建筑都像是被刷上了一层红漆,看得人眼前发晕。
幸存的士兵朱二久久站在原地,伸手一抹才发现自己哭了。
他这一站,就站到夕阳西下,直到发红的阳光直直射进眼睛里,让他不得不回神,这才做了进来之后的第一个动作。
这一动立刻就是一个踉跄,他也干脆顺着力道跪倒在地。
随手把长枪扔去一边,老大个汉子捂着脸嚎啕大哭。
身后,大地在许多马蹄的践踏下发出沉闷的哼声,一开始只是浅浅的震动,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震动的幅度越发的大,该是一队骑兵直奔雁门疾驰而来。
这个时候,除了去而复返的匈奴人,朱二实在不觉得会是其他人。
他的眼睛里冒着奇异的光,扯扯嘴角,脸上的表情也颇古怪,擦净泪水捡起武器,待那些人差不多到关口,转身大喝:“你们这帮杂碎,我跟你们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