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徽君之称不妥,我大徽立国三百年,北辖青代,南控吴越,横扫六合八荒,帝统九州六十郡。按礼,尔等皆应尊称陛下;
其二,南方小国不对。我大徽虽居戈壁之南,却已封疆万里,国中富庶殷实,有万邦来朝。尔等鬼方蛮夷,久居苦寒之地,出入不过千里荒原,何以如此自信,称我为南方小国?
其三,恩敬之辞不当。我大徽乃礼仪之邦,德化海内,仁爱四方。但我国崇尚礼上往来,对于不知礼仪的粗俗之辈,自然毫无敬意。
——用坊间通俗话说:你是什么货色,我就给你什么脸色……”
话至此处,众臣中已经起了一阵哄笑。
沈稷略显满意地望着野利千泷,问:“听懂了吗?这才是学问。你们鬼方为什么千年来只能在北方那个破草原上盘旋?就是因为只知道打打杀杀,没有文化。”
野利千泷眼中怒意勃发,咬牙切齿道:“是吗?那就等我们拿下尧京,将你徽国万里疆土全数变为草场,到时看你的文化救不救得了你!”
沈稷闭目淡笑一下,复又睁眼道:“昨晚我还梦见马踏鬼方王庭呢!分不清现实与做梦的人,是很悲哀的。”
“徽君果然幽默,不过,分不清现实与做梦的人,是你自己!”
野利千泷诡异一笑,猛然颔首。
他身后的羽帽随从忽然从袖中抖出一个三寸见方的锤形物,掷向御座。
沈稷的眼神微微一凝,却没有仓皇离座。
一名身着金甲,头戴武士护额的英武少年挡在御座前,纵身一跃,手中横刀凌空劈下。刀气过处,锤形物立刻断为两截,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骨碌碌落到地上。
那东西一路留下殷红血迹,落在韩天友的脚下。
“人……人头!”
韩天友惨叫一声,差点跌坐在地。
满朝官员慌乱震惊,连沈稷都焦虑地望向那颗人头。
“四郎……”沈稷向金甲少年略有示意。
四郎走下台阶,拨开慌乱的人群,半跪于地将那颗人头检查了一番。
他喉中微哽了一下,正声道:“是北策军元帅——张鹤。”
朝堂众臣开始窃窃私语:
“张鹤元帅阵亡了?”
“那北策军,岂不是完了……”
“……要不投降议和?”
四郎命殿前千牛卫将张鹤的头颅收好,神色凝重地站回沈稷身边,却看到沈稷面色铁青,双手紧紧箍着御座,似在极力克制内心波澜。
野利千泷气焰陡然高涨,阴阳怪气道:
“我们国主还说了,听闻徽君后宫独宠一个皇后,多年来膝下也只得了一个小公主。如果徽君不肯投降纳贡,待我大军攻入尧京后,便将你的皇后纳为大阏氏,公主纳为小阏氏,共侍床笫。”
大殿内,众臣如芒在背,都噤声不言。
珠冕之下,沈稷眼中闪过一丝幽寒光芒,他慢慢从御座上站起来,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野利千泷面前。
野利千泷透过闪动的珠光,看到沈稷眸中有时隐时现的火舌,压抑却炽烈。他每向野利千泷靠近一点,眼中的火光就滋长一分,那种欲烧尽一切的怒气让野利千泷胆寒的退却了两步。
为了不让沈稷再逼近自己,野利千泷强制让自己镇静下来,道:
“徽君可要考虑清楚了,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切切权衡轻重,不要一时冲动,遗恨千古。”
沈稷果然停了步,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淡笑。
忽然,他拔出腰间利剑,大袖一挥……
野利千泷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喉中飚出炽热鲜血,溅在沈稷的脸上、衮服上,又在大殿上洒下一层血雨。
沈稷依然淡笑着,饶有滋味地舔去唇角的鲜红。
他冷冷地扫视了殿内群臣,低沉开口:“我大徽只有战死的皇帝,没有称臣的国君。谁再私谈投降之事,诛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