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睡梦中和妈妈赶路,途中偶遇一个离奇小镇。
镇里有很多很多没有脚掌的人,他们全部争先恐后地要跟妈妈说话。但在他们张口之前,我抬头瞥见了一个穿米黄色长袍男人脸上惨白的微笑,那个微笑告诉我,千万不能去理这个地方的任何一个人,不然我们就永远也回不了家。
我把我从微笑里得来的警示偷偷知会了妈妈,她立刻像匹听话的老马背起我就朝家里的方向低头走去,从不理会路过我们身旁的每一个人。
一路上我都很害怕,紧紧抿着嘴巴,不敢吸气,胸口憋得又闷又痛。可尽管这样,还是有人头戴失了五官的肉色面具过来与妈妈搭话。但妈妈从不理睬,所以他们一度气恼地在我们的身体之间来回穿梭。而且他们每从我们的背脊穿越一次,她头顶的黑发就会少了一点。
不过,妈妈最终还是抵挡了所有的诱惑,秃着头一路背着我闯过了嵌着两扇大红木门的城墙,冲了出去,我们才又回到了我们回家的老路上。
我们绕过一条平时最为熟悉的泥巴小道,走过两户人家,却又闯进了另一个神奇世界。
在这里,没有风,湖水清亮,水草茂盛,满地都是冒着红与黄的郁金香,还有一道缚满绿色植被的铁栅栏。
但这些都不够吸引我。然后,我们就继续朝前走去,就遇见了到处都是开满白色风信子的沼泽地,地里的水比早先湖泊里的还要亮堂,又清又白!所以,哪怕明知我的腿一落地就会被这水溶化,我还是让妈妈把我放了下来。
“我可要好好闻闻这里的每一朵花,它们那么美,那么沁人心脾……”
对于我的话,妈妈总像匹听话的老马。她把我放了下来,默默站在我的身旁,静静看着我在花田里玩耍。
我在低头闻花时,顺手摘了一朵扣在耳畔,所有的花就都成了带刺的玫瑰,还透着瘆人的惨白色火焰。
这时,妈妈火急火燎地再次把我搂回到她的背上,我才发觉,原来我们都还留在小镇里,不曾离去。
可我已经偷了这片沼泽的玫瑰花,我永远也不可能从这个地方走出去了。
我让妈妈把自己放了下来,放回到沼泽里,脚踩发了酵的黑色稀泥,认真严肃地跟她说:“前面有一堵嵌着两扇红色木门的城墙,只有你低头冲出去,不声不响一路走到家,我才能在你到家之时,彻底摆脱这个地方!”
妈妈听了我的话,和往常一样,义无反顾地就向前走去,哪怕一路上她都双眼通红,回头张望,也不曾停留片刻。
我也就只是留在原地,身体下沉,不能动弹,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脚掌正一点一点慢慢融化……
然后,视线模糊,天空中扬起了许许多多深红色的花瓣,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闪现在我的面前,打着黑色领结,用手勾住我的脖子冷冷微笑。
(二)
我从一棵桃子树下醒来,嘴唇发白,隐隐约约记得和什么人有着一纸之约。妈妈的印象已经很模糊,我独自走在一条满是野草的小路上,许许多多的狗尾巴花随风摇摆,天上的流云绽放着橘黄色的柔光。
我企图想说点什么出来,但却老是发现周遭静得亮堂,除了若有若无的风声,其他的一切都静得让人嘴皮子发麻,根本言语不出什么来。
我一路浑浑噩噩地眼见着风穿透原野,瑟瑟缩缩挪到了一片甘蔗田。
从这片田里我听到了闸刀闸断麦桔的声音。
“刺啦~刺啦~”,又锋又利。
“刺啦~刺啦~”,就仿佛是我蹲在泥巴敷成的破厨房里给猪圈里的猪切甜菜一般。
“我的脚好像被蜜蜂蛰伤了一样疼!”,我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那是你的后脚跟在发炎,你应该尽快从咸水池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