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池照例盘坐榻上打坐吐息,额间凤羽印幽幽闪烁,忽明忽暗。
行至三周天时,原本紧闭的窗棂掀起一条细缝,一缕清风拂过,掠起青丝飞扬。
“来便来罢,宵小行径,亏得你玩不腻。”
知道来人并无恶意,千池懒得睁眼。
来人不恼也不急,慢悠悠坐在桌前,将桌上千池喝剩的半杯酒端至唇边,轻轻嗅起来。
而后莞尔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就这么坐着,细细研究千池的眉眼朱唇,眼角笑意浓浓。
半个时辰过去,大半壶酒尽数下肚,见千池终于魂归神体,立马敛去笑意,化作一团黑烟,在千池脖颈处摩挲游离。
“千年不见,你这放浪行径倒是越发张狂了。”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将黑烟拍碎。
“千年不见,千池倒是越发容光了,美,美,美!”
那团黑烟被拍碎后立马凝聚、重组、旋转……
眨眼间,玄色长袍的男子便欺身到千池面前,抓住刚才拍他的小手,又将柔若无骨的小手拉至鼻尖。
鼻尖抵着肌肤,轻轻的闻。
千池抽回左手,正色道:“不知魔尊半夜驾到,有何贵干?”她有意强调“半夜”两个字。
手上空了,心情瞬间不美丽了。
“明知故问,调皮。”说着勾起小指在千池鼻尖快速划过,不等千池发作,一个闪身又坐回桌前,举起桌上的酒壶晃了晃,
“没酒了!”
音调委屈,眼神更委屈。
“重幽境,你能不能正经点。”
“能。”
心尖肝肝恼了,必须能!
“我且问你,那凤昔与你前生无纠葛、今生无仇怨,为何害她?”
千池负手踱步至重幽境跟前,眼睛微眯,凤羽印金光散开,一股强大威压直逼重幽境。
重幽境不为所动,视那气动山海的真神威压于无物,愈加委屈巴巴。
“可爱可人的千池殿下,我真是好生冤枉,人家明明是好心帮她,怎么到你嘴里,反成了陷害?”
似是真被吓到,连连用手拍拍胸脯,“还这么凶,人家怕怕。”
“帮她?”千池冷笑一声,“倒是说说,你是如何帮她?”
“她想救子,我便助她救子。如果没有我,她那孩子早死了八百回了吧?”重幽境暗自得意,“哎,奈何我投身为魔,偏生一副慈悲心肠。”
“你怎不说凤凰林中引诱她的青择是何许人也?”
当初在凤昔记忆中见到青择第一眼,便觉得他身上的气息有三分熟悉。
“青择?那是何人?本尊不知。”复又嬉皮笑脸起来,站起身来,双手按住千池肩膀,将她带到桌边坐下,直视着她的眼睛,真挚、坦荡,
“相识几万年,千池竟为了外人,如此怀疑我。”
作势掩面,似有千般委屈万般惆怅。
这胡天诌地的本领,天上地下、四海五岳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罢。
千池嘴角抽动。
“一个魔族,竟能大摇大摆穿过仙族南门,甚至连天帝也探不出魔气,除了你,我想不到第二人。”
“你知道的,我一向懒得出临渊殿,兴许是新出的哪个魔族大能连我也瞒过,看来我魔族杀进神界指日可待啊。”
千年不见,重幽境病得更严重了。
“那斩神草呢?亡灵沼泽乃是魔族圣地,寻常魔族,莫说摘取斩神草,单是靠近,便能叫他立刻魂归太虚。除了你,魔域谁还能毫发无伤摘来斩神草。”
“胆敢盗取斩神草,待我回去定要好好盘查。”
小样千池,任你言之凿凿,只要本君不承认,看你奈我何。
一拳打在棉花上,还妄想惊起水花。
千池被他打败了。
“既如此,就别怪本殿不念旧情。”
听她如是说,重幽境举起双手,作势要抱她,亏得她眼疾手快,及时制止。
“千池,六万年了,你终于承认你我有情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千池将双手搁在桌上,右手抚摸着探魂血月,扳指上的一轮血月在千池指间变得更加鲜红若血。
“你说,如若取回血月中的往生之力,这血月还能泣血如柱么?”
嘴角邪魅一咧,便有往生之力从血月流向指间,而那轮血月顿时变得黯淡无光,在银色扳指上扭动挣扎。
“血月啊血月,你莫怪本殿,要怪就怪你跟错了人。”
“且慢,好千池、好殿下、好神官,本君说还不成嘛,探魂血月只此一枚,毁了可惜。”
重幽境认命般将事情原委交代出来。
“那青择确实与我有关,是我命他接近仙族公主,借机夺取混元鼎。也是我命人将血月交给她,目的就是为了引出大地真神归炎。没想到,归炎没来,你倒是来得快。”
“只怕那青择便是你所化吧。”
“非也,你知道的,我心有所系,怎会亲自去接近那仙界公主。”他朝千池瞥了一眼,意有所指。
“况且那仙界公主外貌、智慧,不及你万一。”
“那青择不过是路边一株野生青游草,附上我一缕意识所化罢了。”
竟然只是一株连自我意识都没有的青游草,可叹凤昔一腔真情,付错云烟。
“你如何知道此举能够引来归炎?”
“凤昔是天帝之女,以天帝护犊子的脾性,定会对凤昔在人间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仙众自然不敢妄动。人间怨气过重,必然惊动神界,到时大地真神归炎自会前来探查一番。”
“倒是好手段,怎么?抢了混元鼎,又打起定坤枪的主意了么?”
她只猜对一半,他重幽境大费周章,耗时百余年,可不只是为了区区一把定坤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