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敢在忘炎楼放肆,看姑奶奶撕烂他的嘴。”
人未到,声先闻,百灵鸟般的声音从后堂传来,清脆、高亢。
不多时,一名身着青碧色圆领直罗千褶裙配纯白纱衫的年轻女子,叉腰呆立在通往后堂的门口,面上还带着些许愠怒,手里拿着半根胡萝卜。
“棠棠,好久不见。”
千池满眼笑意看着女子。
女子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朝千池飞奔过来,头上戴了十几万年的青鸟镂空木步摇也跟着摇曳起来。
她紧紧抱住千池。
“你个没良心的,一走就是六万年。”
说着竟然嚎啕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抹在千池肩膀上,完了又拉着千池的袖角呵呵笑起来。
“又哭又笑的,丑死了。”
千池左手捧起白棠的脸,右手为她揩掉眼角的眼泪,直到白棠脸上再无半点泪痕才满意的笑了,
“嗯!如此,才是我们花见花开的白棠棠。”
“掌柜急匆匆跑进来,说是有人吃霸王餐,不曾想竟是你。”
白棠一边给千池倒茶,一边歪着脑子直视着千池的眼睛,半是笑意半是恼,“说,六万年,你去哪儿了?”
“这才六万年,堂堂华炎殿首座,何苦沦落至此?”
白棠没想到被千池反将一军,一时语塞。
千池看着忘炎楼里陈设排列,处处效仿华炎殿,心中替白棠担忧,“因为归炎?”
“是我自己画地为牢,不怪他。”白棠苦笑,“不说我了,说说这些年你是如何过的?”
六万年前,真神千池毅然离开神界,任谁劝阻也无用,众神猜测与真神时司有关,但无人敢去问时司神官。
华炎殿首座白棠,作为千池神官闺中好友,极为伤心。
千池神官离开神界不久,白棠也悄然离开神界,并立誓永不归神界。
“你可曾听闻往生界?”
“传闻三界生灵,无论仙、人、妖,凡叛离三界者、不入轮回者,只要一息魂体尚存,皆可入往生界,以往生之力,消除一切妄念,待到功德圆满,即可重塑魂体、再入轮回。”
“我便是往生界之主。”一缕灵力凝聚在千池掌中,“这就是往生之力,它可重聚魂体,消除贪嗔痴欲。”
“你的仙力?”
自千池降生之日起,修的便是纯正的仙力,她是何时修的往生之力,白棠不解。
“从前想不通,同为混沌真神,为何我全无半点真神之力,甚至连仙力修行也极为缓慢。”
触及心底隐秘,千池心中一痛,“后来才知是被人封印了真神本源,直到六万年前本源才觉醒。”
谁能封印她的真神本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白棠还是求证道:“是时司神官?”
对白棠的猜测,千池不置可否。
当年,真神本源觉醒后,千池向时司讨要说法,而他除了一句“是!”,再无一字半语。
气急之下,当着时司的面,一剑劈毁星辰殿,丢下寻古剑,扬长而去,还将前来劝阻的归炎打了一掌。
“时司神官可知你往生界主的身份?”
白棠难以想象六万年漫长岁月里,千池孤身一人是如何撑起整个往生界的,她那么依赖时司,被信任、钟情之人所伤的滋味,没有人比她白棠更明白。
“定是知晓的。”千池嘴角微微抽动,一抹苦涩洇开。
“可曾到往生界寻过你?”
“不曾。”
“哼!不知神界那帮女神,知晓她们迷恋的星辰真神,竟是这般寡性,还会不会日日追逐。”对此,白棠嗤之以鼻。
世间男子大都薄情,凡人如此,天神亦如是。
“过往云烟,莫再提他了。”见白棠还想继续,千池出口打断。
对于时司,千池崇拜过、爱慕过、埋怨过,六万年过去,今日提起竟不知是何感觉。
放不下,又不愿再想起,可偏偏午夜梦回全是他。
呵,堂堂千池真神,往生界之主,竟比那凡人还可笑。
“不提不提,再也不提,往后神界之外,咱们继续貌美如花、逍遥快活,去他的时司,去他的归炎。”
白棠摆摆手,端起一盏茶放至唇边。
万载岁月一夕间,同病相怜最相知。
“棠棠,我今日来找你,是有一事相托……”
往生坐在矮桌前,目不转睛盯着后堂门口,大半个时辰保持一个姿势,连口水都没有喝。
千池看起来与先前那名爽朗貌美的女子是故交。
不知此番前来所为何事,难道打算将我托付给那名女子?
毕竟我只是她无意救起的小乞丐罢了。
往生一人神游太虚,想了许多。
“这位客官,老板唤您入后堂一叙。”
一名小斯从后堂跑出来,向往生作揖谄媚道。
出了前厅,跟随古朴长廊,穿过雅致清幽的花园,又跨过一扇朱红门扉,来到一座豪华二层小楼前,雕花古窗里传出笑声袅袅。
听到千池的声音,往生侧身越过小斯,加快步伐上了二楼。
见往生站在门口,白棠玩味性起,走过去围着往生转了一圈。
“身姿凛凛、仪表堂堂、目似寒星,不错,不错,将来定是个俊朗非凡的美男子。”
一圈过后,她微微弯腰,与往生平视,“适才光顾拉着千池说话,冷落了小公子,望小公子莫要见怪才好。”
末了,朝往生眨了眨眼,又捏了捏他稚嫩的脸颊。
从未有人如此对过他,何况还是位美貌斐然的女子,往生局促不安,绯红染到耳根,向千池投来求助的目光,委委屈屈喊了声神主。
“棠棠,你莫要逗他了。”
千池笑意盈盈看着二人,美目流转,招呼往生过去坐定,“往生,这位是白棠,往后你便跟着她习文认字。”
“你是千池魂徒,便叫我声师祖罢。”
小魂徒可爱呆萌,又能顺道占一占千池便宜,白棠心中甚慰。
“白……棠……棠……”
“罢了,本棠吃点亏,就叫我师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