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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压力

说起来,王一凡的性格其实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有种得过且过的慵懒感,上进心他也有,但不至于需要去改变他三十多年来的生活习惯那么强烈。

面对突然发生的特别的事情,他可以坦然面对,也可以暴躁郁闷,但他大多数时间里往往都选择的是前者,他是接受过十多年网文桥段洗礼的老书虫一枚,对于眼下发生的,可能已经失去的,完全是可以被动接受的,至于心底里偶尔会涌起的那一丝失落,终究会随着时间地推移而慢慢散去。

再说了,兴许下一次,十九岁的自己再一次兴起好奇心,想要知道更多的未来,打电话的时候,他的6300又会再一次在一个点上响起。

怀着这样的情绪,王一凡慢慢地进入了梦想。

周日的南山镇无疑是非常热闹的,六七点的时候,门前的大路上已经是人来人往了,电瓶车、小汽车,几乎没有什么空隙。

王一凡家的这栋小楼已经是比较接近镇中心的位置了,往东再走50米就是全镇最大的超市百姓超市,由于周日各家都有赶早来买菜的,所以超市早早地也开门了,大门口一个高音喇叭,成天播放着某样商品的促销消息,着实是扰人清梦。

自打前年这个超市开业以来,王一凡回家睡回笼觉的福利,就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奢望了。

他在纷乱的吵闹中醒来,刚睁开眼皮,视线还模糊一片,就吓了一跳。

曹亚娟坐在床沿上,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妈,干嘛呢,这大早上的,您不声不响的,是想吓死我啊?”王一凡禁不住埋怨,刚刚的确是挺吓人的。

曹亚娟带着袖套和围裙,脸上带着几分好奇,问道:“你胆子就那么小啊,赶紧起床,我要晒被子!”

她瞪了王一凡一眼,“你昨晚上跟谁打电话呢,怎么一惊一乍的!”

“您住二楼,我住三楼,您怎么知道我在打电话?声音再大您应该也听不着啊,合着您就是一顺风耳啊?”王一凡捏了捏睡眼惺忪的双眼,听了曹亚娟的话,立马想起了什么似地拿起6300看了眼,没有什么未接来电显示。

“咦,这台手机不是你念高中的时候用过的嘛,怎么又给翻出来了?”曹亚娟站了起来,有絮叨道,“快点抓紧地,别拖拖拉拉的,起床,快,我晒了被子还要收拾屋子了,这些事情啊,你要是找了女朋友,哪里还用得着我来给你操这份心?”

讲到这里,曹亚娟就开始不住地唉声叹气,说自己是什么劳碌命,想早点退休,可惜连孙子孙女的影在哪儿都没瞅见,又到哪里去退休,别人会说闲话的。

王一凡早就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只是被她这么咕噜咕噜一阵念叨,睡意全无,只好麻利地起了床,开始刷牙洗脸。

他用清水洗了把脸,抬头就迷迷糊糊地又从镜子里瞧见身后站着人,浑身汗毛一凛。

“一凡,姑娘约了吗?”曹亚娟笑眯眯地问。

“还没呢,我这不才刚起来吗?”王一凡忍不住多了几分埋怨的语气。

“唉,就你这个性子,慢吞吞的,也不知道是随谁!”曹亚娟又开始念叨起来,“你今天晚上还要赶趟回沪市了,现在都已经早上八点了,约姑娘几点几面?你总要给人家一点准备的时间吧,好歹姑娘家出门要化个妆、洗个头发,时间太紧了,人能愿意出来,而且你提前说一声,也显得你有礼貌,给人先留下一个好印象……”

“妈,我昨天不是回来得晚嘛!那么晚打扰人家会不好的!”王一凡回道。

“反正你怎么说都是你有礼,上了这么多年学,学到的东西全用来反驳我了!气啊被你气死了!快点约,不然又得等到下个礼拜!姑娘兴许都不愿意搭理你了,哎……”说完,她又不住地开始叹气。

“好好好,听您的,我这就约!”

王一凡轻轻地叹了口气。

“什么叫听我的,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这么就觉得你那么地不情愿?”曹亚娟又等着王一凡了。

王一凡缩了缩脖子,跟曹亚娟争论这个问题,绝对是非常糟糕的选择。

相亲,其实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已然成了一项光荣的政治任务和使命,曹亚娟时下最大的愿望就是他能早点把女朋友带回家,然后结婚生子。

在他这个年纪,在南山镇上,已经快要被那些认识的人戳脊梁骨了,几乎每一次回家,曹亚娟都会想方设法地给他安排一场相亲,有时候时间充裕,还可能会是两天两场,他相亲相到几乎麻木,见识了各色各样的女性,都要从一开始聊起,像跟人调查户口一样,甚至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开始对相亲产生了一种下意识地逆反心态,即便他自己不想,但这种心态还是不可避免地是真实存在着的。

他只能是努力地去克服,不让这种情绪影响到任何方面的情感或者“任务”,不断地重新认识陌生人,抱着太过跨越式的目的,其实都会给双方极大的一种压力,但同样的,来自身后的父母的压力,年纪的压力,周遭亲戚朋友的压力,即便是以王一凡积极乐观的性格,也隐隐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生活还在继续,年龄也在不断地增长,这些压力不会消失,只会越来越大,直到某一天,结婚的压力转变成为其他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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