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茉儿正色道:“教训谈不上,只是这些日子在卢家看的多了,听的多了,也长了些见识,身为一家之主,得有识人之能,有决断之慧,以大局为重不错,但何为大局?绝不是私心偏颇,而是凡事都要有个章程,照章办事儿,以理服人,一家之主,就好比一条船上的掌舵之人,掌舵的不善掌舵,还要独断专行,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船倾覆没。”
“祖父认为大伯才是读书的料,可事实上呢?大伯读了二十多年书,却连一个秀才都考不中,其实,您早就知道大伯资质平平根本就不是这块料,但您就是固执的认定了他是,丝毫没有想过给三伯父或是我爹一个机会,难道我爹和三伯父就真的比大伯差吗?我爹就不说了,说说三伯父吧,三伯父为人老实忠厚,但他一点也不笨,相反还很聪明,三伯父没跟过木匠师傅,但他木匠活做的比那些有师承的人都好,不管什么样式,他一看就会,祖父有没有想过,在您发现大伯不行的时候,您若是肯多花一点心思在三伯父身上,给三伯父一个机会,说不定,您现在已经是官老爷的爹。”
安连承脸皮发烫,他有茉儿说的那么好吗?
金氏第一次看自己的男人眼里多了几分光彩,好像自个儿男人在某些方面确实挺聪明的。
“现在,您终于对大伯不抱希望了,却又把希望转移到大堂兄身上,您的目光是如此的坚定,坚定的永远放在大房这一房,为了栽培德昌,您无情的剥夺了德仁念书的权利,我们没要您出一分钱,您却逼着我爹把原本要给德仁读书的银子都拿出来,您有了解过德仁有多聪明吗?他只是趴先生的窗户断断续续听了两年,却已经能将《千字文》、《弟子规》、《三字经》倒背如流,不说通晓《幼学琼林》、《名贤集》,但绝对难不倒他,请问大堂兄可以做到吗?”
安老爷子心头剧震,德仁真的这般聪慧?还是安茉儿夸大其词?若是真的,那德仁可是大有希望。
安茉儿的语声清脆,掷地有声,眸光清亮,锐利有锋,继续道:“没能及时发现可造之材白白错过,是为无识人之能,明知是错,却一错到底,是为无决断之慧,您所谓的大局,不过是您自己的一厢情愿,一味的私心偏颇,做事没个章程,对错不分,赏罚不明……”
“安茉儿。”安连文怒吼道,气的额上青筋都爆出来:“你一个晚辈,当着全家人的面,把长辈贬的一文不值,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这就叫规矩?”
安茉儿淡笑道:“茉儿不过是就事论事,就算贵为九五之尊,金銮殿上也允许御史谏言,怎么大伯就听不得真话?祖父就听不得实话了?皇上自觉有错还得下罪己诏,难道你们比皇上还威风?”
安茉儿一句话就堵得安连文说不上话来,顶撞长辈是大逆不道,可皇上殿前设御史言官、广开言路,下罪己诏这些也都是事实,他怎敢跟皇上去比?
安连文不敢,安老爷子就更不敢了,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老百姓对皇权有着极其深刻的敬畏,他就觉得安茉儿的话哪里不对,但被安茉儿藐视皇权的大帽子一扣,就啥也不敢说了,连肚子里的火气都挫了下来。
“你这叫真话实话吗?还不是为了你的私心?”安德昌忍不住跳出来指责。
安茉儿语声沉冷下来,讥讽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大伯不是读了二十年书都没读出朵花来?刑名师爷的差事还是靠着女婿才谋到的?难道你不是游手好闲,你不是赌场常客?别哭囔着说你只进过一次赌坊,还是被人拉了去的,村里可是有不少人不止一次看见你进出赌坊,你到底欠下了多少赌债你自己心里清楚,真的就只有沈得富一家吗?如今大伯的差事泡汤了,人家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只怕明日那些人就登门要债,我劝你还是赶紧让你娘准备银子替你还赌债吧,反正你娘体己多的是,应该够你赌上一年半载的。”
“安茉儿,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打你。”安德昌被刺激的暴跳如雷,再也顾不得在安家人面前维持一贯的乖孩子的形象,他恨不得撕了安茉儿的嘴,他很后悔自己那一棍子敲的太轻,早知道当日就该敲死她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