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那个女子味道的粉色亵衣已经烧尽了,李迹拍了拍手,拍散灰烬,任由它们被风吹走,没有落在土包上和香炉上。
只是有一只漆黑的手伸出来,接住了那些灰。
李迹看着面前自己出现的影子,没有说话。
……
……
李迹抬头看了一眼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把香炉收进包裹,准备进城回家。
可他突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前方,一位白衣女子踩着河边泥泞的土缓缓走来,走到他的身边,看了一眼那个香灰渐渐被吹走的小土包,神情平静,没有说话。
李迹皱眉问道:“你不是不来吗?”
越晗雪淡淡地道:“突然想来了。”
她走到一边蹲下身子,也学他用手挖了一个坑,再用土堆出一个小土包,然后伸手向李迹要香炉。
李迹把香炉和香烛递给她,沉默看着她摆上香炉插上香烛。
她也只插上了一只香烛。
她也只祭一个人。
越晗雪曾对他说过,她有个姐姐,是曾经京城第一歌舞楼的前任花魁,因红月楼招来白雨间接导致太师府血案发生,所以被朝廷处死,算是太师府血案的受害者之一,而除此之外,她好像没有什么亲人了。
看着这个平日里门都懒得踏出一步的女子跪在满是泥土的地上,丝毫不顾洁白的裙摆上染上了黄色的泥泞,脸上流露着他从未见过的悲伤神情,李迹心情有些不平静。
回去的路上,他突然问了一句。
“她是你亲姐姐?”
越晗雪摇了摇头,神色凄婉地说道:“不,我们只是义姐妹,在我刚来京城,身无分文最困难的时候,是她帮助了我,我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她还不是红月楼的花魁,只是个不红不火的普通乐伶,知道我想学医术后,她足足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去买医书,还介绍了很多家医馆的老板给我认识,虽然我最后都没有去,但我忘不了她的恩情,我们后来就成了好姐妹。”
李迹沉默半晌后又问道:“后来你就一直待在京城?直到红月楼受到牵连你才离开?然后……遇到了我?”
越晗雪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喃喃道:“后来我遇到了一个教我医术教我修行的老师,他带我在各地游历,最后出师了我才想到去京城找她,却不料在我赶到的时候,红月楼已经封门,我的姐姐也已经惨死在天牢里了。”
李迹也和她一起看向天空,眼神仇恨,那件案子,的确是死了太多无辜的人了。
“那时我也想过不顾一切地为姐姐报仇,甚至打算冲到天牢里将那个杀死我姐姐的人杀死,可我突然想起来在出师前老师曾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医者,救死扶伤,救一些生命垂危的半死人,治一些能够被治好的伤,这些都是医家所要做的所能做的,可如果是注定要死的人,注定不能被治好的伤,那便是连天上的神仙也无能为力。”
“最终我放弃了,心灰意冷地离开了京城,直到遇到那时候将死的你。”
这位美丽的胭脂医仙低下头来,转过去看着李迹,头一次如此认真地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有时候,死亡真的是无法避免的。”
李迹没有说话。
……
今天洛水河边祭祀的人还有很多。
在一处离他们二人焚香过的地方不远,柳绮也独自一人焚香而拜。
她所祭的也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