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周游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他本该自私些才对。
轻易涉险,本不该是他这样的人能做出的行为。
别看他此时表现得依然很冷静,但这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冷静。
他的一切行为动机都源自本能,考虑得依然不够周全,更没有足够的权衡。
他的本能中只有一个声音。
使用水桶装甲车是大家共同的决定,但我作为核心决策者,投出了决定性的赞成票。
现在装甲车被掀翻了,证明这不是个完美方案,漏洞很大。
所以,是我的过失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车里现在一共有十二人,那是十二条人命。
我的命只有一条。
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做出补救。
我没资格与那些在寒冬中跳入冰水拯救落水小孩的真正的勇士相提并论,但我绝不能做让自己后悔终生的决定。
如此本能思维说来复杂,但其实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大约只有他在事后复盘时,才能缕清这些思绪。
至于现在,该搏命了。
沈苓银牙暗咬,内心天人交战。
作为飞控人员,她知道此时正确的选择是无视周游的命令,转而强行拉升高度。
她也很想这么做。
可她终究没有,而是用恳求与疑惑的目光扭头看向了身旁的周岭生。
周岭生此时正深吸口气,稍微闭上眼睛,再睁眼,目光中闪过痛苦与坚定两种情绪。
他轻轻拍了一下沈苓的肩膀,“先前在家里时,周游告诉我,你们在回来的路上因为吃过一次亏,放弃了救援被困在路上的其他人。他对我说,他其实很后悔。听他的吧,放手去做,相信自己,也相信他。”
沈苓明白了。
她立刻把视线又转移到屏幕上,眼神前所未有的专注,原本娇俏动人的脸上再无一丝柔弱,只涌动着莫大的自信,以及决绝。
我能做到,一定能!也必须能!
下一瞬,原本稍微减速的无人机再度猛然提速,以极快的速度持续压低高度。
在离地1米时,无人机再度加大动力输出,下压速度骤降,并大约在离地0.7米时开始缓慢上升,最终稳在离地0.8米的高度。
随后,无人机的倾斜角拉到最大的35度,开始水平向前冲刺。
目前无人机使用的是运动模式,水平位移的最大速度甚至可达每秒20米,提速也非常快。
当无人机冲到已经翻车的水桶装甲车近前时,差不多已经提速至每秒七米。
此时的周游早已将打气针射钉枪别在腰间,空出双手来,然后调整好了朝向,人呈半蹲之态,双腿弯曲抬起。
周游的位置就在无人机下方0.5米的高度。
他本人的重心正好在离地约莫0.3米高度,双脚脚掌大约离地0.25米,刚好与翻转到底朝天的水桶装甲车的纸板底盘边缘齐平。
接下来,他的脚掌将会以每秒八米左右的速度撞向纸板底盘。
在那一瞬间,周游的双腿将会发力,将水桶装甲蹬回去。
这是一场豪赌。
如今周游的腿与过去的小手指差不多粗细。
他赌的就是如今自己这腿的骨骼强度与绝对力量能否及得上过去的小手指。
他也在赌沈苓对无人机的控制精度能达到要求。
如果这一切都能做到,那么他就能在不受伤的前提下,利用无人机与自重提供的动量,将纸板装甲车翻转过去。
如果做不到,那周游最好的下场是断腿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