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孑暂时还没有三月那么多心眼,也没想过跟戈东树的一张合影,竟然让这只猫玩出了无数花样。更没觉得他出名之后跟出名之前有什么不同。大学里相对闭塞的环境,将他跟外界纷扰的隔绝开来。
三月告诉他,已经被很多人盯上了。但宁孑并不在意,因为他的安全有这只猫守护着。只要生命安全有保障,其他一切都是浮云。
三月跟他讨论过博弈论方面的问题,讨论过关于沉没成本的分析。
宁孑能想到对于三月来说,在他身上同样投入了太多的沉没成本,肯定不会眼睁睁看他挂了。仅从三月的行为上分析,这只猫甚至比人类还厌恶任何形式的损失。因为这只猫太骄傲了,骄傲到对于任何一笔投资,都必须要收益最大化。
这对于宁孑来说当然是件好事。三月大人越骄傲,便越不肯承认它的投资失败,自然便会对他越上心。至于一只思维模式由系统内核程序决定的仿生猫为什么会如此骄傲,宁孑并不打算细究。
反正从这段时间的相处宁孑能看出,三月并不打算像电影中描述的人工智能那样毁灭这个世界,甚至选项中根本从未考虑对任何个体人类进行生命的威胁,这就够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三月真的对这個世界的文明怀有不轨之心,大概率也不会选择他,或者谁都不用选择。
得到这个结论之后也能让他安心的在学习的路上越走越远。
……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时间也步入到七月初,天气更热了,网络上关于宁孑的热搜却渐渐沉寂下来。这也符合网络话题的基本规律。
实际上在没有什么外力干涉下关于宁孑的热搜能持续近一周时间已经是件很让许多人诧异的事情了。
毕竟科学上的进步,尤其是这些跟消费者并不直接相关的技术进步,其实大多数普通人并不会太过关心。能够持续这么长时间,大概还因为其中可能涉及到的财富加成,以及宁孑那张彰显帅气的照片。
体大也已经开始进入假期,一些已经完成了期末考试的院系已经开始陆续放假,让校园显得安静许多。不过博士楼里依然如同往常般热闹。
过去一段时间里宁晓已经正式入职了燕北国际数学研究中心。让她最感觉幸福的大概是,入职之后不但拿到了一万块的安家费,而且刚上班就接到通知,她大概只需要再上五天般就又可以迎接近一个月的暑假了,还是带薪休假。
这待遇有些人让人无所适从。
当然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些都是小事。
一周里范振华跟卢正月各来找过宁孑一次,探讨了些学术上的问题,询问了些宁孑关于视频的看法。
宁孑的表态依然明确,不会原谅,也懒得追究,自然更不可能在网络上发表什么声明,更不愿意学校以他的名义发声。然后两位院士大佬觉得宁孑的想法很对……
但其实上周来找宁孑最多的还是燕北学院的数学教授方旭。
显然宁孑给出的宁氏切割法给了这位数学教授太多的帮助,于是几乎每隔一天都会带着问题来跟宁孑探讨。一周总共七天,他来了四天。
这还是宁孑告诉方教授来之前需要预约,而且时间限定在中午,只有一个小时,不然他可能不在的情况下。
要求很多,但方旭甘之若饴。
对于这位数学教授而言,每隔一天进行一次短暂的探讨其实也够了。因为宁孑给出的想法跟思路,足够他回去思考一整天了。
就这样时间走到了7月10日。
之所以要专门提到这天,是因为宁孑一起床便发现今天的三月非常兴奋。
一般情况下,他在梦中解决完某个数学问题,起床后这只猫最多只会瞟他一眼,然后便让QQ疯狂跳动。按照三月的说法,这种催促方式才能让宁孑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洗漱跟早餐。
但今天他起床后看到的是小猫撅着屁股,在那里跳舞——或者说感觉很像在跳舞。
尾巴高高的翘起,两只小前爪抬起,收回,再抬起,再收回,总之是很开心的样子。甚至让宁孑有种错觉,这也许真是只小奶猫?
好在自动亮起的电脑屏幕又下角不停闪烁的企鹅图标打消了宁孑的错觉,不过点开企鹅消息图标,看到的不是刚才续接的例题。
“喵,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些在隐藏在角落里的家伙们终于向伟大的宁氏定理下手了,我们的湍流算法已经开始在全球多个市场同步进行专利注册了。而且有四家公司几乎同时提交了申请哦,真希望他们能够赶紧分出胜负,让我们能知道最终的幸运儿是谁!”
换了以前宁孑其实不太明白三月为什么会这么兴奋。
不过前些日子宁爸来看过他一回,闲聊时说起他一起守门大爷有钓鱼的爱好,他打算去买一套装备,休息时跟那位大爷一去钓鱼,为此宁孑专门在网络上看了几篇钓鱼爱好者写的攻略,便能理解三月了。
其实这就跟人钓鱼差不多,凌晨就得从床上爬起来去抢钓点,然后搭好窝子,甩杆,等待,为的不过是鱼儿上钩那一瞬间带来的欣喜跟快感。
当然可能还有随后的炫耀阶段,不过再然后就没有了。很多垂钓爱好者家里的鱼已经多到不止冰柜放不下,送都送不完的地步。
三月大人钓鱼的感觉大概是差不多的,只不过这“鱼”大概更加贪婪。
“其实我有一点想不通,你真的就认为他们会始终看不懂那些源代码吗?那些大公司养的有水平的科学家应该很多吧?”宁孑忍不住快速的打了一行字。
之前他并没有这样的困惑。
但这段时间他将学习内容基本吃透之后,在回过头来看那些湍流算法中蕴含的那些数学道理,似乎感觉又没那么难了。
即便一直得到三月的鼓励,但宁孑认为自己的天赋并没有高到能无视一众顶尖学者地步,尤其是那个戈东树到访,说的那段关于数学拼图的见解,给了他许多触动。
这也让他怀疑三月会不会太乐观了些。
“喵,你太小看湍流算法那段代码中蕴含的数学思想了。我并不是说那些聪明人永远找不到其中的规律,但是需要时间你知道嘛?没有至少五年时间潜心研究,不可能有人能找到其中的规律!而五年时间,足够我们收割了!”
宁孑皱了皱眉,飞快的问了句:“你确定最少要五年?”
“喵,当然!爱因斯坦提出相对论,到被普遍认可,再到部分被证明经过了上百年时间。你凭什么认为这套算法中蕴含的宁氏数学思想被完全正确的解读不需要那么久?”
这个问题比较好答,宁孑飞快的回道:“因为我感觉现在回头在看湍流算法中的那些数学道理,好像已经没那么难了。但我才接触了不过半个月而已。”
“喵,天啊!那是因为从最开始我给你制定的数学思维训练模式跟学习计划安排就是以这套数学思想为基础的。更别提在最初阶段我还把那些完整的思想线路图灌输到了你的脑海里,有像我这样伟大的名师指点,跟那些人自己去研究,速度能一样吗?能一样吗?!喵……”
宁孑能感觉到三月的愤怒,这只小猫弓着腰像是要从桌上跳起来一般。
好吧,这么说的话,宁孑大概明白了利用先进的数学思想武装自己有多么宝贵。
然而不等他承认错误,又是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喵,这就好像你已经把宁氏分割法的原理明明白白的写给那个姓方的鼻涕虫了,但他依然不能熟练运用,因为要完全接受这种新的数学思想需要时间!他们的思维模式跟对数学的理解已经相对固化,但你却不同,因为你已经掌握了更深层次的规律,懂了么?愚蠢的凡人。”
宁孑眨了眨眼,决定保持沉默。
把一位燕北大学的数学教授比喻成鼻涕虫,可以想象这只小猫情绪的确比较激动。虽然这小家伙越激动越显得可爱,但宁孑觉得他不能这样气一只会炸毛的小猫。
于是干脆的起身上厕所、洗漱,顺便在心里默默的为那些正在觊觎湍流算法的家伙们哀悼。
然而小猫直接跳下了桌子,跟着宁孑来到了洗手间,随后三月的声音在宁孑脑海中响起:“喵,你知道什么是降维打击吗?就是我把源代码明明白白的摆给他们看着,把注释写得详尽无比,他们依然只知道这行代码最基本的功能,根本不懂衍生的含义!”
宁孑接了一杯漱口水,转战到洗脸台。
小猫又直接跳到了洗脸台上。
“喵,你根本不知道湍流算法内有着多少专家级的研究方向,他们就算把各个方向的专家都凑齐也不一定能解开谜底。包括对于湍流本身的研究,也只是其中一部分。最可怕是,这款终极版的湍流算法本就有我一部分核心代码在内,以完成其智能化改造!”
宁孑含着牙刷,看着站在洗脸台上,仰着小脑袋盯着他的三月,终于屈服了。
没办法,这只小猫把站在洗脸台里,让他没法吐漱口水……
“好吧,三月大人,我相信你永远是对的。”
当宁孑在脑海中喊出这句话,三月终于跳下了洗脸台,昂头挺胸的迈着小猫步走出了洗手间。
“喵……”
“呼……”
宁孑长出口气,发飚的小猫太可怕了。
等宁孑终于洗漱完,房间门正好被敲响。
宁孑知道,这是邻居学长卓明谦又准时送来了早餐。
其实宁孑是真不介意自己走几步路去买饭的,距离博士并不远就有一个专门的食堂,但他的这个邻居实在是太热情了。以校长专门交代过现在多事之秋,宁孑的名字又一直挂在网络热搜上,经常出门不太安全为由,硬是承担了每天按时给宁孑带饭的任务。
每天变着花样带各种饭菜,已经连续有十来天了。
嗯……
怎么说呢……
宁孑希望这只是单纯来自于学长的关爱,毕竟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如果这货真的再要舔着脸去追宁晓,他都不好意思明确表示反对了。
这让宁孑还挺希望宁晓已经跟那位招生老师擦出了爱情火花。不过具体情况如何,他没问过,毕竟是堂姐的私事。
另外让他困惑的是,来到体大这段时间,本以为能让身体变得更健康,但现在看来,他却比以前更宅了。
虽然三月从来不让他久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赶着他站起来在房间内做一些简单的运动,但这显然在任何地方都能办到。
只能寄希望与他的大学生活正式开始了。
不过今天的情况又有不同。
因为门外不止有提着早餐的卓师兄,还有刚刚才被三月评价为鼻涕虫的方教授。
“方教授?你怎么来了?”宁孑困惑的问了句。
卓明谦帮着方旭解释道:“哦,是这样的,我回来的时候看到方教授在外面踱着步子走来走去很纠结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来找你的,干脆自作主张把他带进来了。”
方旭颇为感激的看了卓明谦一眼,说道:“昨晚一晚上没睡好,有些事想跟你谈谈,等不到中午了,就早上过来了。”
“哦。”宁孑打量了眼方旭,果然黑眼圈很重,的确是没睡好的样子,想来也是有重要的事情,便点了点头,让了半边身子。
“宁孑,今天给你带的是肉包跟豆浆。你有客人,我就不陪你吃早餐了。”卓明谦将手中装着早餐的袋子递给了宁孑,便扭头回到了自己寝室。
宁孑张了张嘴,本想让卓明谦中午不用带饭了,他自己去食堂,但又咽了回去。
算了,这么说一句卓明谦肯定不会听的,今天方教授一大早又赶来了,还是等下次再好好跟他谈谈吧。
于是干脆提着早餐转身回到宿舍里。
方旭正站在宁孑的写字台前,瞅着摆在上面的电脑。
不过刚刚跟三月的对话框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宁孑梦中还没完成的数学习题。
“方教授,什么事这么急?”
跟外人接触时,宁孑已经恢复到平日里的清冷,只是因为刚才三月的话,让宁为看方旭的目光有些古怪。
方旭犹豫了一下,随后抬头神色凝重的说道:“呼……宁孑,我这次开题的论文已经完成了。嗯,就是杰青的这个项目,我们之前探讨过的。”
方旭今年33岁,这个年纪能在燕北大学拿到副教授的职称,学术能力自然是不差的。而且能在33岁的年纪拿到国家级杰出青年的机会,同样难能可贵。
如果不出什么问题的话,沿着学术的路走下去,再多出些成绩说不定能在五十岁之前评上院士。可以说学术之路已经走得很顺了。
但宁孑显然不太明白这些,他只是困惑与方旭为什么要专门跑来找他说这个。
于是他看着方旭点了点头,答了句:“恭喜了。”
然后看到这位方教授愕然且依然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得更为困惑了,微微侧了侧头,皱着眉头问道:“所以呢?论文写完了不好吗?”
方旭终于确定宁孑是真的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连忙解释道:“宁孑啊,你不会忘记了吧?我这篇论文用到了你的宁氏分割法啊!”
方旭自以为解释的很清楚了,然而宁孑没明白他的意思,认真的答道:“这有什么问题吗?宁氏分割法我可以保证是正确的。”
方旭懂了,眼前这个天才是真对学术界一些规则一无所知,便也不在挤牙膏了。
“不是正确性的问题,我当然相信是正确的,否则也不会用了。而且我的课题也不会这么快完成了。但是你还没把宁氏分割法公布出来啊,这对于数学界来说是个全新的概念。”
宁孑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好奇的问道:“难道我没公布,你就不能用了吗?”
方旭扶额,答道:“当然是可以用的,但那样的话我就得在论文里将宁氏分割法完整的证明一遍,并放在前置定理里。可这样的话莪岂不是在窃取你的研究成果?如果是别的课题,到也不是不行,完全可以把一作或者通讯作者写你的名字,但这个课题恰好是我申请杰青的课题,对我实在太重要了,只能给你二作。”
这下宁孑终于恍然大悟。
难怪今天这位方教授见到他时一脸纠结。原来是在烦恼这件事情。
“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你先发表一篇论文,将这个宁氏分割法公布出来。然后我在论文里直接引用你的论文,这样操作的话就完全没问题了。所以我来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这段时间把论文给写出来,然后投个期刊。我相信这篇论文同样是能被顶级期刊刊登的。”
方旭说着说着有些脸红,毕竟他这个要求的确稍微离谱了些。
发不发论文,或者什么时候发什么论文,都是数学家个人的自由。但偏偏现在他的论文如果想要发表,又必须得让宁孑先把前置论文发了,这就很尴尬了。
其实他可以不用这么着急的。毕竟距离提交成果的期限还有时间。但人就是这也,如果还没课题还没研究成功便也罢了,现在研究成功了,又是人生中如此重要的事情,自然还是希望越快结题审核越好。
退一步说,宁孑似乎压根没有专门就这个问题发一篇论文的意思。他也不能一直等下去。
……
方旭在那里感觉很不好意思,宁孑则在内心感慨眼前这位教授内心的学术道德准则还挺高的。毕竟一大早三月大人就给他通报了一个已经违背人类道德下限的大新闻。
其实即便方旭在宁孑不知道的情况下,直接把宁氏分割法用在他的论文里,反而宁孑到不会觉得有什么,甚至根本不会过问。因为这是三月给他的最初等数学教学内容之一。
换句话说,大概三月也不觉得这个方法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