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燕和王翦同龄,本来还黑须黑发昨夜全白了!他本想自己是四万精锐新军据坚城,以逸待劳,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两万秦军士兵只要来彭城,定是有来无回。没有想到自己却一败涂地!一开始就被牵着鼻子走,丧师丢城不论,自己的大儿子也被杀了。跑了整整一夜,天亮时才收住,清点人数,身边仅剩万人。
秦军一退出彭城,城里的官吏马上派人告诉项燕。项燕立刻率领残军败将返回了彭城!在他的想象中,秦军应该在城内烧杀抢劫,自己的家人肯定难于幸勉。他逃出城的那一刻,心里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当他重新进城的时候,都怀疑自己的眼睛!店辅已经正常开张,行人来来往往。如果不是地上还有发黑的血迹,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真不敢想象这里刚刚发生过血战。他急忙打马往项府驰去,进了这座彭城最大的府邸,他那颗悬着的心立刻安下来!一切如初,十分祥和。当家老告诉他,秦人不但没进项府,连百姓的家也没有进去!除了有几个百姓犯了戒严令被斩首外,真没有动平民百姓一分一毫。这是怎样的一支军队,纪律之严闻所未闻。“这是一支多么可怕的队伍!”项燕喃喃地自言自语,他不喜反忧。
不久,司马和彭城令来报。司马说道:“百姓们已经把阵亡将士的尸体全部运到城外准备火葬,秦军这次没有斩去尸体首级。受伤的四千余人,秦军已经将他们全部包扎好!前天夜里一战,死亡和失踪的有一万五千人!大公子带去的和下相城的士兵阵亡一万,受伤者数量还不知道!这次我们损失三万人以上!”
项燕听完,倒退一步,差点晕倒。郡守急忙扶住他,劝慰道:“项将军,节哀!您要保重身体!楚国不能没有你!”
“你也说说!损失多少?我还能撑得住!”项燕强忍住翻腾的胸口,咬住钢牙,问道。
“武库的兵器和金库的钱全部被搬空了!粮食和葛布基本都在。管库的老吏说,秦军有将军建议烧掉粮食布帛。为首的秦将说,这些民脂民膏烧了有违天道,苦的是老百姓。于是便都留下来了!”郡守说道。
项燕只觉喉咙一咸,一口鲜血又强吞回去,说道:“秦军已经开始收买人心了!这比烧杀抢掠更可怕!传令所有项氏族人,捐出所有金钱,抚恤死伤将士!赶快把阵亡将士的尸体烧掉,把血迹洗干净,防止疫病!”话一说完,两眼一黑,昏死过去了。
王贲率领十万军由颖川郡攻入陈城,带带着两万骑马一路向东攻城劫掠,所向无敌,并设计在野外中一战击溃巨阳城五万楚军,这个时候黑山正好攻下彭城。两路大军实际上已经打开了楚国首都寿春城的西大门和北大门。骑军一日即可到达寿春。楚国朝野震动,贵族们为出兵抗秦之事争论不休。纷纷责怪楚王不该嚷嚷着要攻秦,激怒秦国,引来报复。结果出兵之事没有谈拢,倒是把刚继任的楚王给说教了一顿。如此吵了两天,两路秦军莫名其妙地退了。陈郡是楚国王室的直领地,泗水郡是项氏封地,这次秦军来袭,对昭、屈、景三家几乎没有损失。
令伊景骐得意地说:“看看,俺说啥来的,秦军果然自己退了吧?两万就想灭楚,一人一口吐沫淹死他们!”
左徒任倪和三闾大夫屈正纷纷表示赞同!
楚王熊负刍是一个有野心和抱负的王,否则他断不会杀兄守位。他早看出楚国的亡国之危,不惜杀掉整日花天酒地的兄长,为的就是振兴楚国。继位两年来,却处处碰壁,楚国土地虽广,人口虽众,大小封君却有数十个,就像一盘散沙,封地民众只认识封君,不知有楚王。唯独项氏项燕和他是一条心。他重用项燕,支持项家在王室直领地推广新政,训练新军,只想着有大成时,自己有了坚实的后盾实力,再强制推行新政,这样楚国复兴有望,才不至于步韩、赵、燕后尘。秦国给楚国的时间不多了!新政只能密秘推行,因为他明白,无论是秦国,还是昭、屈、景三大贵族都不会允许新政在楚国生根发芽。当秦军分两路攻入陈、薛、泗水郡时,他彻底明白了,定是三大贵族借秦国之力消灭新政。
熊负刍见三家贵族得意样,气不打一处来。这帮人,大敌当前时,一无是处,祸害楚国真是奇计百出。现在已经无法与这帮卖国贼论短长,只能召项燕进宫商讨对策。
项燕昏迷了两天,醒来时,刚好楚国派使者召他入宫。他便急匆匆前住寿春,面见熊负刍。
君臣礼罢,负刍见项燕须发皆白,顿时热泪盈眶,说道:“项将军,你一定要挺住,没有你,楚国就完啦!”
“此次一战,我儿项荣和二万多新军陨命!臣之罪也!仓库存钱和武库兵器尽失,所幸民众和粮草无碍!”项燕说道。
“有百姓和粮食在,希望就在。王室还有百万金,你全部带走,父王的地宫还没有合上,回头寡人让人进去,多挑点值钱的带出来,你也一并带走。王室领地的轻壮任你征召,你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练出十五万新军。秦国不会给我们太多的时间。”熊负刍说道。
“王上,大楚有王上,中兴有望。只是当务之急,我们该如何稳住秦国?”项燕这时已经老泪纵横,哭诉道:“楚王掘父陵为新军筹备军饷,闻所未闻。可叹楚国虽有地数千里,民千万,而王室竟被逼得如此窘迫。但当下最缺的还是时间,秦军再南下,我们将全功尽去也。”项燕说道,满脸优苦。
“秦军退去,秦使也该快到了!寡人只能割让郢陈换取盟约了!”楚王说道。
“王上,陈地一向是王室收入的重要城市。割让出去,王室怎么办?”项燕说道。
“秦孝公和卫鞅为了争取变法时间,将河西、河东大片土地割让给魏国。寡人今日效仿秦孝公,项将军便是寡人的卫鞅。”熊负刍说,眼泪已掉了下来。
“王上大恩,项氏全族粉身碎骨不能报也!”项燕也感动得热泪盈眶。
“禀王上,韩人张良求见!”一名内侍来报。
“快快有请!”楚王说道。
张良一直奔走列国,鼓吹合纵抗秦。虽然几乎没有成功过,但是他的名声却是越来越响亮了。他一贯是白衣素服,英俊潇洒。来到宫内,和楚王、项燕各见了礼。
楚王说道:“楚国突遭秦军偷袭惨败,丧师辱国,正准备割地求和。子房此次远道而来,定有良策教我!”
张良喝了口茶,缓缓地说道:“秦国虽强,但是四处用兵,定手忙脚乱,燕、代未平,又来攻楚。现在又准备灭魏,野心不小。实不相瞒,我已经秘密招募四千技击死士,联络以段氏、侠氏、公厘氏三大旧韩贵族为主力,加上张良多年搜求的各国反秦志士,共计六万余人,并连络韩王安,准备在春忙时起兵复韩。现在新郑空虚,我们有把握一战而下,韩王复位后,旧韩百姓苦秦已经五年了,必会纷纷来投,打开新郑的武库粮仓,立刻可武装二十万韩国新军。燕太子丹和代王嘉也会同时反攻响应。我希望楚、魏也同时出兵!到时候秦国首尾不能相顾,必败无疑。”
项燕苦笑地摇摇头,说道:“子房,我奉劝你一句,秦国现在的军力、经济实力,我们所有的楚、齐、魏、燕、代加上你那数万反秦志士,都未必能与之相抗。老夫劝你不要举事,四千技击死士,战场上还不如两千训练有素的步兵。将这些人分散于韩赵各地,暗中破坏,或许能让秦国头疼一段时间。”
“我意已决,况且已经和燕代约定时间了,不必再劝!只要楚国不要着急与秦签盟约,将秦军主力牵制在秦楚边境!我便可以趁南阳、颖川城内空虚一战而下,复韩后,再与大家合纵抗秦。”张良坎坎而谈。
项燕素来佩服张良不屈不饶的精神,尊敬他为抗秦而四处奔波。今天第一次象看一个白痴一样地看着张良,不再言语了!在他看来,张良必败无疑。
“我本次前来,还送给楚国一份大礼。将来秦楚生死对决时,这份礼物足够可以让楚国反败为胜!”张良说道,特地停顿下来,微笑地看着楚王和项燕。
“是何大礼,愿闻其祥!”楚王和项燕都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