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牛逼!”
方白恭维道,恭维得有点假。
“不过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还是想当神,不想当野兽。”
林一秋笑了笑:
“为什么?”
他毫不意外的样子。
方白道:
“这还用说?地位差别那么大,能当被人高高捧起的神明谁会想当无家可归的野兽啊?”
“是的,神明是要有人捧的,”林一秋嘎巴嘎巴完一串儿鸡尖,又灌下一口啤酒,“那么,方白,我想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春秋文化就是最好的捧人机构。”
又来了又来了。
方白苦笑道:
“林叔,要不您先把合约改成5年我们再谈这事儿?我绝对一百个支持!”
林一秋避而不答,而是说了另外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方白,你觉得刚才那个男生选择不回家的原因是什么?”
这个问题来得莫名其妙。
方白摸不清林一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自个儿仔细想了想,又好好竖起耳朵听了下黑帽衫男生的口音,发现他也是巴蜀人。
蓉城是巴蜀中心,既然是巴蜀人,放小长假的时候还呆在蓉城大学宿舍里的原因绝不会是因为嫌距离远。
“跟家里关系不好?孤儿?感觉无颜面对父母?”他这么猜测着。
林一秋用手指关节有节奏地敲击着桌子,表示赞同方白的观点:
“你猜的这些都很有道理,每个都有可能。”
是是是,我也觉得我说的挺有道理无法反驳……可林叔你这不是讲了句废话?
方白腹诽。
“但是根据你之前的分析,我更偏向于他是无颜面对父母。”
“小长假待在学校宿舍,就不用回去面对父母无从答起的盘问和关心……近乡情怯这个词你知道不?”林一秋摇摇头,“虽然这么比喻不太恰当,但我所理解的近乡情怯,不过是自觉心中有愧家人期望,没能衣锦还乡,也没能混出个人样来罢了。”
“放到那个男生的身上,大概就是成绩不过关、实习不如意、专业证书考不过什么的,再加上对未来毫无作为的能力——啧啧啧,真惨呐,就好像流落在外的孤狼,还是不要让父母看见自己这副狼狈样比较好。”
“起码现在,他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令人怜悯的野兽。”
随着林一秋的讲述,方白想象着那样的画面:
大学宿舍里空荡荡的,室友们各自出去旅游或Happy,只有黑帽衫男生一个人孤零零宅在里面,一边躺床上无聊发呆,一边用装作不耐烦的语气在电话里告诉老爹由于路程太远琐事太多所以自己没空回去……
实际上挂完电话之后,继续发呆。
偶尔遇到回来拿东西的本地室友,挂着笑脸问几句某某某又去哪儿玩儿了爽不爽啊之类一系列毫无营养的废话,并表示自己在宿舍和食堂两点一线待着就挺开心的,目送室友走之后就又重新躺床上发起呆来。
说不上来的心慌和不安,在明知自己浪费了时间的罪恶感和自暴自弃的颓废感之间这样来回反复挣扎,好似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这样的场景,光是想象,方白就本能般觉得内心冰凉——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