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剑客笑道:“少侠聪明。不过有一点你却错了,你以为这张杉就不想取你性命了吗?张杉最后使出的那招‘阴阳交错’已是杀招,少侠只是顺着他的招式破招而已,如果招式不破,死的恐怕就是你了。”
马邪仔细回想,确实如此,“那为何在场之人都如此看我,仿佛我杀错了人一般?”
“武者相斗,说是只分高下,不决生死。可真想要分高下,不决生死怎么行呢?所以武者的厉害与否,只有在绝生死的时候才知道。生死之战,凝聚着一个武者的技艺、智慧、意志和运势,就像是两头饥饿的猛虎,在见到一块肉时,所迸发出的所有的生命能量!一招之差,就是生死之别!那才是真正的决斗。可又有几个人能把每一次切磋都看成生死之战呢?人的性命乃是世上最宝贵的东西,蜻蜓点水、点到为止,大多数江湖人就是这样,没人会认认真真的对待每场切磋,最起码像你这样的高手不会致张杉这种武功明显在你之下的人于死地。在那些门客看来,并非张杉有意要杀你,而是被你逼得无可奈何使出了杀招,而你却轻而易举杀死张杉,难免不想他们就会是下一个张杉,心中肯定有所畏惧?况且少侠长于山林之间,生死存亡的事早已司空见惯,可身上也积累了莫大的杀气,这才是那些养尊处优门客们真正感到害怕的地方。”
马邪细细琢磨着这句话,虽然明白了一些,但又不是完全明白:“你是说,像这种比试,不杀人才是好的嘛?可我只要出招,必是杀招,这一点我也很难控制的住。”
慕寻风笑道:“剑术本就是杀人术,杀不了人的剑术只能称之为游戏。我并非说马兄弟杀人不对,只是你不懂人情世故,所以可能不明白‘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句话。何况,剑术虽为杀人之术,但剑客并非都是弑杀之人。出手必杀人,是你的剑法,可你这剑法要为谁而出,为何而出,难道不是你控制的吗?所谓‘侠’者,往大了说,是为国为民,往小了说,就是锄强扶弱。我所言颇多,就是想告诉少侠,少侠的剑,应该是为苍生斩恶龙、为天下开太平之剑,而不是为争一时之高下、谋一己之私利之剑,那样,才可谓是真英雄、真豪杰!”
马邪听到这席话,心中不免有些澎湃,他总以为靠着手中这把剑打遍天下无敌手便是万人敬仰的大英雄,可今日听到慕寻风这番话,才知道原来这人世间的事远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他想到自己昨日斩杀紫衣人时,那些镖师对自己是如此的亲热,今日杀张杉之时,场中的门客对自己的眼神又如此冷漠,想必就是慕寻风说的这些道理了。
马邪久久沉默不语,并非他还是不明白慕寻风说的道理,正好相反,慕寻风在马邪心中埋下了“道义”的种子,并且快速的生根发芽,他似乎已经渐渐明了以后该做的事情,可有一件事却更让他难以释怀。
“可我已经杀死了张杉。”这种悔恨让马邪感到恐惧,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情绪,一时间心中难过异常,而且不知如何排解,毕竟他杀张杉并非自保,而是为了扬名,这一点他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石城主与慕寻风相视一眼,石城主说道:“马邪!那张杉也是我门下的一条好汉,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他既然敢站出来与你拼杀,就是做好了杀你的准备,也做好了被你杀的准备!少侠万可不必为此感到懊恼。慕先生也说过,那些门客只是没想到有人那切磋当真,可这世间的事就怕认真二字,少侠心中一片赤真,乃是世间不可多得的人物,何必为了如此小时自寻烦恼?难道你以后每次跟人相斗都留一手?每次都等着别人来杀自己?那还不如当和尚算了。”
马邪不懂什么叫“和尚”,正要询问,就听慕寻风又说道:“城主所言极是,少侠其实不必多虑。我方才那番话只是怕少侠杀心过重,伤及无辜。可习武之人,若是都是妇人心肠,那我们还练武做什么?念书好了。实不相瞒,我慕寻风年轻时也曾斗杀过不少人,习武之人将名声看的比性命还重要,张杉死在你的剑下并不丢人,那是武者的宿命,何尝不是武者的夙愿。”
石城主与慕寻风一言一句开导马邪,马邪这才放松了心情。习武之人当锄强扶弱,但也不能滥杀无辜,而想到武者的夙愿,马邪也明白,如果让自己选择,自己一定想死在这世间绝顶剑客的绝世一剑之下,那并非什么坏事,而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