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文道点头:“大人所言极是,此生有家母在侧,实在是我兄弟二人天大的幸事!”
又对他拜托道:“手卷之事,还请大人勿要外传,以免扰了家母的清净。”
邓侍郎急忙应了:“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怪不得贤良夫人不喜交际,原来是在家苦心钻研,倒是我辈读书人之楷模。对了,这让商家运石头的主意,也是那手卷上写的?”
柴文道笑:“家母说算学之中有一分支,名统筹学。将其运用到实际问题之中,便是统筹术。下官想的这个主意,也不过就是统筹之术罢了。”
“妙,精妙,大大地精妙啊!”邓侍郎感叹道,“这倒是个实用的学问,定要好好传下去。”
柴文道:“那是自然,以后我柴家子孙,定要好好学的,总不好白白浪费了家母的机缘。”
邓侍郎羡慕死了,怎么自家亲娘就没遇到个落单的小和尚救一救呢?那这统筹术也好,物理也好,岂不就是他邓家之学了?唉,天底下就一个小大师,还已经走了。要不让自家夫人闺女儿媳妇啥的,也别只藏在家里了,去外头走一走做些善事?说不准就碰到另一个落难的神仙了呢?
邓侍郎感叹着走了,回去之后便将这两次与柴文道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写成了报告,快船送往了京城吕相之处。
送完了之后才想起来,他还是忘了一件事情,柴家叔侄把那个皇家拽进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他弄不懂,吕相却猜出来个大概。
筑堤这种事情,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一个小小的知州就把这事办成了,偌大的名声揽到名下,恐怕并不单单是件好事。岂不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鹤立鸡群,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就算是那群鸡比你矮些,一只一口,也能啄你个半死。可若是将皇家也拉进来,把这筑堤的天大的名头让出大半去,这鹤周围,就等于罩了一个金光闪闪的罩子,任你再啄,也只会疼了自己的嘴。
若真的按照他说的法子,这筑堤的费用便大大降低了,别说整个大夏朝一年盐务收入的一半了,只钱唐一处的盐务收入,就够用的了。
吕相当机立断,直接拿了邓侍郎的报告和几位阁老商量去了。几位阁老迅速把握住了其中的核心,一起商量了一个主意,又一块儿找正贞帝谈判去了。
正贞帝这才知道,敢情柴伐北这么折腾,其实就是为了给他叔父柴文道讨要筑堤的银子。这家伙摆明了耍无赖,名和利,你们得给我一样。不但得给我,还得给皇上。
正贞帝有些欣慰,没白心疼这小子;又有些生气,怪这小子太能折腾,还把自己也绕了进去;还有些心疼,这孩子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才想出来这么个主意,从几个老狐狸的嘴里掏食,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君臣最后商议的结果是:钱唐一州之地一年的税赋和盐务银子,尽数归钱唐一州筑堤之用,只是这盐务上的银子,却是不能再分出去的了。还有那个晒盐的法子,你得负责教会了盐务官员才成。
柴伐北干脆自己回京了一趟,如数答应了以上的条件,但还是要了几个国子监的监生名额。
华相奇怪地问:“你看中了几个文人?”要不你要国子监监生名额做什么啊?
柴伐北嬉皮笑脸:“哎呦,华相您就答应了吧,不过就是您老人家抬抬手的事儿。喏,这是我孝敬您的。”
恭恭敬敬地捧上一把折扇去,上书四个大字:大公无私。
连正贞帝都笑得不行,指着华相道:“这四个字一送,你就是不答应都不成了。”
华相哭笑不得地看着折扇上的字:“这四个字,送给吕相才合适,臣受之有愧啊!”
“有,有,都有。”
柴伐北狗腿地从小黄门手里捧的盒子里掏出好几把来:“这可是父皇命我写的,我就是个写字的,可不是下评语的。”
给吕相的是“国之柱石”,给刘相的是“鞠躬尽瘁”,给文相的是“浩然正气”,给常相的是“保家卫国”,连在内阁中资历最浅的徐相也有一把“公私分明”,个个都没落下。
正贞帝一看,仰天大笑,这些评语可都是这小子昨儿从自己嘴里套出去的,还真的没错,是自己的原话不假。
几位阁老激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这可是皇上对自己莫大的肯定啊,以后必须兢兢业业、为国尽忠啊!
乾清宫中上演了一出君臣相得的大戏,几位阁老擦着泪出去和政务死磕去了,正贞帝把柴伐北叫到跟前来,揪着耳朵问:“说,你个坏小子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疼,疼,父皇。”柴伐北捂着耳朵连声求饶。
正贞帝松了手:“快说。”
柴伐北笑嘻嘻地往外头看了一眼,确保几位阁老走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这才悄悄地跟正贞帝道:“这回这件事儿吧,父皇,咱们太亏了,等于白白给六部干活儿,不对,是给整个朝廷白干活儿。”
正贞帝板着脸道:“这朝廷就是你父皇的!”
柴伐北:“哦,对,对,是这么着没错。可内库,对吧?内库没进项啊。内库没进项,母后就享受不到不是?”
正贞帝忍住笑看他胡说八道:“然后呢?”
柴伐北嘻嘻笑道:“然后啊,儿臣就想了个主意。钱唐那地方吧,还是有些大户的,尤其是盐商,可有钱了。那些盐商有的是银子,可他们缺什么呢?家里缺读书人啊。儿臣要的这个监生吧,就是拿来,嘿嘿,哈哈……”
正贞帝懂了,一手指头戳过去:“就你心眼儿多,可不许张扬出去。”
柴伐北急忙点头:“那是,那是,我们也是要考试的,不能把些不学无术的弄到国子监去不是?商户人家,也是有些人才的。他们不能科举,也怪可惜的。父皇,以后您要不要也试试这个法子?我觉得能好使,等我先在钱唐试试看。实在不行,咱绕过国子监,来个什么准考证书什么的,也不用直接参加会试啊,允他们有个子弟参加科举就行了。说起来,这可是父皇的德政。儿臣得回去试试看,父皇要不您给我弄几张准考证书得了,我给那些捐银子捐的第二等的,或者一年交了多少税赋的,嗯,具体数目得回去看看,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