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楚神情恍惚起来,他缓缓地闭了眼,殿内西洋钟的哒哒声此时显得格外清晰,吵得景衡更加心烦意乱。萧楚因病又不能朝,朝堂上人心惶惶,皇上几月来闷闷不乐,常常唉声叹气。这一切让景衡寝食难安,他心里也知萧楚也必定是忧心不已。
杨从实得了御赏的几坛凉国进贡的好酒,便邀了几位友人一同畅饮。宴席罢后,杨从实又让府中乐娘轻抚琵琶缓奏小曲,几人听曲喝茶慢絮着。
一个瘦削脸的忽话锋一转说道:“前几日杨兄可见东边的那位走路都打晃了,啧啧。”说着他连连砸嘴摇头。
杨从实瞟了一眼,眼露不屑,“看见了,他丧子又病歪歪的,如何当得起这储君之位,哼。”
一旁的何禀俭哀叹一声,垂着眼眸说道:“皇上有了岁数,近来身子大不如以前,太子又久卧病榻,如今这样的局势下我们这些当臣子更该为朝廷多尽心,还是少说些个丧气的话。”
杨从实没好气地看看他,“谁不知何兄的侧室是太子以前的舞姬,哼,太子这招美人计可真是管用,牢牢抓住了何大人的心呀!”
何禀俭的性子也容不下同僚的讥讽之语,“你我都是读圣贤书的人,难道我会因枕边人就心志大改?”
杨从实轻哼一声,“你先别恼,何兄以前可是敢当面和他争执的人,可如今却处处替他说话,难免不让我们多想……”
何禀俭猛地起身,一脸洒脱,“我何某人行得直做得正,不怕你们瞎议论,但也请你们以国为重,不要为了扳倒……”何禀俭话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国之安定比什么都重要,想必在座的都懂……列位,何某还有事,先行一步。”何禀俭一副泰然处之之态,双手一躬便告辞而去。
杨从实早发现何禀俭不似以前合他的心,看他今日这番气得七窍生烟,因还有他人在场也不好发作,便强压怒火,尽量装作若无其事。他微眯上眼,极尽嘲讽之意道:“有些人终败在女人的石榴裙下,悲哉悲哉。”
众人一时尴尬不已,杨、何二人都是朝中重臣,都不好得罪,一时也不知该倒在哪方,便都是含糊之色,一面喝茶一面心中都想着快快离了这是非之地。
乾元殿内,萧远卿含着笑骂着常御医:“朕原只是胃感不适,吃了你的药倒是上吐下泻了,你个庸医。”
常御医连连点头,嘴上却狡辩着:“陛下本有胃疾还偷吃寒凉之物,如今却骂老臣,老臣真冤。”
萧远卿其实很信任常御医,只是最近因太孙之死,难得找个人排解下。他手指着常御医,“你是老糊涂了,成了老废物了,你儿子的医术倒比你好些。”
常御医呵呵直乐,“皇上绕着弯儿夸犬子,老臣谢皇上。”
萧远卿喟然长叹一声,“你我相识时还都是少年,如今你我都老成这样了,你的儿子能接你的班了,可朕的儿子却病怏怏,孙子也没了……”
常御医一听这话,脸色突变,完全没了刚才的嬉笑之色,他忙跪下劝慰道:“陛下,太子不过是因太孙之丧犯了旧疾,臣前几日去东宫诊过脉,并无大碍,陛下请宽心。”
萧远卿伸手一摆,“看把你吓的,朕随口一说,朕知道他没事,知道……,你起来吧。”
常御医惶然起身,他垂首说道:“臣让人准备个手炉给皇上暖暖胃,会舒服些。”
萧远卿合眼微微颔首,常御医轻手轻脚才出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