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玄彬这时也离开了座位,站了出来,一拱手,不卑不亢地道:“回禀父皇,儿臣无能,空走一日,并无所获。”
宋泽雨眉头一皱。
“哦?”
最后还是德妃娘娘这“饱经厮杀”的女人反应最快,立马替宋玄彬辩解道:“彬儿自小性情仁厚,一向不喜造杀业,再者,这秋狝本就是娱乐之事,杀伤过多,恐碍天合。”
一句话,不但将自己儿子无功而返的尴尬化解,更将一个仁德的名号抛给他,贬低了其他人的努力,不过她这厢话音刚落,那边坐在天子左手下方的宋景隆便用稚嫩的童音喊道:“不对,皇奶奶说得不对。”
宋泽雨眉毛一挑,又是惊讶,又是高兴,与对儿子们时的威严不同,对这个亲孙子,他却是慈祥无比。
“哦?景隆来给皇爷爷说说,皇奶奶哪里说得不对呀?”
唐婉正想站起来,将此事搪塞过去,却冷不丁想到了江先生昨晚嘱咐的,竟闭上了嘴。
只见宋景隆站起身后,先是学着大人们一样,行了个稍显笨拙的揖礼,然后才道:“书上说,仁德对应的,是残暴,我听父亲说,皇爷爷原来是大将军,杀了很多很多人,难道,皇爷爷是残暴的吗?可父亲又告诉我,九州是因皇爷爷的努力而安定,百姓们也因此过上了好日子,这难道不是皇爷爷的仁德吗?皇爷爷昨天还说,有,有蛮子对我嘉国犬视眈眈......”
宋泽雨不等他说完,便大笑了起来,倒让宋景隆一下子呆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随后却听宋泽雨夸奖道:“好,好小子,哈哈哈,说的好,这犬视眈眈嘛,倒也贴切,那关外的蛮子,哪儿配得起一个‘虎’字?说的好!”
本还为自己的急智而自傲的德妃娘娘,万没想到自己竟会被一个小孩子当面打脸,脸色一下子便变得极为难看,如今勉强挤出几分笑来。
“小孩子,胡言乱语......”
宋泽雨立刻转头道:“哎,孩童之言,最是天真,也最符合天道至理,这可是圣人说的。好孩子,不愧是朕的孙儿,说的话,都在理,只是不知有无名师指点,依朕看,不如这样,来年春天,便送去张先生那吧。”
张清正本为太子太师,如今又提出让他来教授皇长孙,天子的隐晦含义,或者说偏向,顿时让宋良愈发不满。
再看宋承乾,这对他来说,本是天大的喜事,毕竟先前因为称心的事,他在天子那的观感极差,如今总算靠儿子找补回来了,怎么都该赶紧谢恩才是,事实上,他原本也的确是面有喜色,可当天子说到张清正时,却情不自禁想起了自己童年时,被这些老臣们以天子的名义,各种苛刻对待的事,就在这一刹那,或许是作为父亲的天性被激发,他竟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句。
“不行!”
宋泽雨一扭头,眉头紧皱。
“哦?乾儿有话说?”
其实,在喊出那两个字后,宋承乾就已经清醒了,下意识便有些后悔,可当看见自己儿子那懵懂纯真的眼神后,还是硬着头皮拱手道:“父皇,儿臣以为,张师年事已高,而景隆年幼,顽劣不堪,儿臣实不忍张师太费心神,操劳过度,另外,儿臣已为景隆寻得名师,故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宋泽雨张了张嘴,却在话要出口的时候,止住了继续问下去的欲望,转而道:“既然你有想法,那朕也不干涉了。来吧,继续清点猎物,让朕看看,朕的儿子,是否还有我宋氏的血性!”
一番清点下来,宋玄彬,宋泰,宋和这三人自然都无猎物可上报,而与之相对的,宋欢和宋良却不是,他们最起码,都有一两只野兔或麻雀之类的小动物。
这却是宋齐光执意要求二人留下的,说是拿了这么多猎物,已经够了,再多,父皇必会怀疑,当然,他心里真正想的,其实还是想让两位弟弟在父亲面前也过得去。
不过,有了先前的小插曲,宋泽雨倒也未对三位无功而返的皇子苛责什么,在态度上,对待众皇子并无太大差别,只是唯独偏向宋承乾一些,但也说不好究竟是因为宋承乾本身,还是因为皇长孙的缘故,末了,方才好似突然想起,问道:“琅儿呢?还未回来吗?”
众人这才发现,宋琅一直没回来,正在这时,帐外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儿臣来迟,请父皇恕罪。”
众人循声望去,可头一个见到,却不是宋琅本人,而是一颗长着角的,毛茸茸的脑袋,眼睛中有着极明显的慌张,却又藏着一股与其他动物截然不同的灵动。
竟是一头活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