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队伍,好似一条游龙,也得亏是温泉宫离得并不算太远,否则这一来一去,恐怕就得耽误好几个月了。
走到夕阳西下时,随着老爷子一声“就地扎营”,整个队伍随之停下,然后全都忙碌了起来。
金吾卫与龙武军负责整个营地的安全,最是繁忙,虽说轮班人员与路线都是早就敲定好的,这时候决不至于说慌乱,可毕竟有关天子安危,还是免不了会紧张。
一部分士兵还要负责帮助内侍们安营扎寨,譬如敲打固定营帐的木桩,这些可都是体力活儿,而宫女们则忙着搭建灶台,准备食物,其他人还可以吃干粮,但皇子,娘娘和陛下总不至于也跟着啃干粮吧。
宋泽雨下马后,在大总管白朝恩的搀扶下,开始徒步巡视整个营地。
一年难得出来这么一趟,老头儿显然有些兴奋,一路上一直念叨个不停。
“这扎营的速度也太慢了,想想朕当年,从扎营,到埋锅做饭,数万大军连半个时辰都要不了,而且随时都可以再上马列阵,迎战敌军,你看看他们这像个什么。”
说归说,其实老人也只是说说而已,甚至没有大声说,省得让下人们听去,把他们吓着了,白朝恩也知道,天子无非就是发泄发泄,过过嘴瘾罢了,便也是连连点头。
“陛下英明神武。”
宋泽雨一扭头,道:“当年军中最常吃的东西,你可还记得?”
白朝恩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
“陛下恕罪,老奴,老奴有些记不清了。”
宋泽雨埋怨道:“你呀,唉,你是安逸太久了,都忘了当年的苦日子了。朕都还记得,就是一大锅水,煮开了,把面饼,肉干,青菜,对,有什么就放什么,全丢到锅里去煮,那滋味儿,啧啧。不过你还别说,当年洛阳鏖战,打了三天三夜,结束了之后,朕一个人就吃了半锅,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丢了颗石头进去,差点硌了朕满口牙!”
白朝恩听罢,突然道:“陛下,是三天两夜。”
宋泽雨眉头一皱,凝视着低眉垂眼的白朝恩。
“是吗?”
白朝恩点点头。
“是。”
宋泽雨一瞪眼,连胡子都翘起来了。
“放屁!你给朕找个人证来!”
白朝恩抬起头,一脸无奈之色。
“兴许,是老奴记错了。”
去哪儿找人证,当年的人,全都已经老死了。
宋泽雨瞧见了他脸上的表情,瞬间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眼神顿时慢慢黯了下来,嗫嗫嚅嚅了半晌,到最后,只是有些苦恼地道:“你说,朕怎么就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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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的地点被安排在了一座豪华的大帐中。
一整个长条形的餐桌被摆在正当中,下人们左进右出,有条不紊地上着美味的菜肴。
长桌正对门的位置坐的自然是天子,而在他旁边却摆着一个空置的凤椅,不是给哪位贵妃娘娘的,而是留给已逝的独孤皇后,也就是宋承乾与宋泰二人的生母。
淑妃娘娘与德妃娘娘的位置也在天子这一边,只是离着有些距离,而底下才是几位皇子的座位,左起第一个,必然是太子爷宋承乾,而他对面既不是空的,也不是如今在爵位上已与他所差不多的齐王宋齐光,而是太子妃唐婉。
虽说有些不合规矩,毕竟太子妃再怎样,也不过只是个嫁入宋家的女人,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宋齐光才是,但考虑到在太子妃手边还有个座位,其中坐着的是皇长孙,也就是宋承乾的儿子,也就不奇怪了。
孩子今年刚满五岁,乖巧可爱,伶俐非常,今年还是第一次跟着来参加秋狝,他们这些叔父,不说给大哥宋承乾一个面子,最起码,也得给天子一个面子。
在诸位皇子中,唯有宋承乾已经娶亲,其他包括宋齐光在内,都未曾婚娶,这其中原因倒也不复杂,无非是不想卷入皇室斗争的漩涡中罢了,而当今天子开明,自然也不可能硬逼着谁往火坑里跳。
除开外嫁的女儿们,以及留在长安的一些嫔妃外,一家人算是极难得地聚上一次,宋泽雨探出身子,望着桌上那琳琅满目的,让人感觉似乎还在宫里的丰盛晚宴后,叹了口气,坐回了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