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豸而已,何足为虑?
林长庚却在一旁冷笑道:“呵呵,陈王殿下当然问心无愧,从梁州案,到这次的案子,陈王殿下是君子豹变,是我嘉国铁面无情的大忠臣呀!”
马保国在一旁也是愈发愤怒。
“我爹被你给逼死了,难道你就一点歉意也没有吗?何等冷血!”
话音刚落,坐在龙椅上的宋泽雨蓦地长叹一声,面露追忆之色,语气有些凄然。
“唉,未曾想,继祖竟这么走了。遥想当年,我军为敌所困,断了补给,他却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将马喂饱,后来突围时,朕那匹飒露紫,竟快过了敌军箭矢,如今想来,亦是记忆犹新呀!”
林长庚自以为听出了天子的意思,或者说他本就希望天子是他所想的那意思,一时间心情激荡,立马附和道:“陛下乃天命圣主,自可逢凶化吉,但马得禄曾立大功,也实不该得此下场才是。”
宋泽雨摇摇头,喟然长叹。
“唉,虽得禄,难得福呀。”
这话倒是让不少跟着来看戏的老臣们心有戚戚,要说他们都是当年功劳最大的吗,当然不是,真正有功者,许多早早战死,根本就没等到日后的荣华富贵,如今想来,真是不得不叹一声人生无常,天命无算。
这一边,宋泽雨在沉默数息后,突然抬头,对白朝恩吩咐道:“传朕旨意,葬马得禄于泰陵,并遣匠人,于山脚下,绘其当年牵马图,以供后人瞻仰!”
此言一出,众人的神情可谓精彩纷呈。
马家兄弟是惊喜交加,而以林长庚为首的众位大臣则是既有惊讶,也有不忿,至于位于这场风暴正中心的宋琅则是暗叹一声。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这泰陵,乃是宋泽雨为自己所准备的陵墓,这倒也不奇怪,历代皇陵,许多甚至在天子死后都还在建,早早准备,是很正常的事。
泰陵依山而建,共分九层,曾经江轻寒说宋琅的母亲未葬于皇陵,所指的其实就是这泰陵。
而整个嘉国,唯有三类人能享此殊荣,葬于这规模宏大的泰陵,第一,自然就是天子本人,第二,则是后宫妃子,但并非所有妃子都有陪葬的资格,其必须得是皇后与地位尊崇的贵妃不可,譬如宋欢的母亲如无意外,便入不得泰陵。
第三,也是最为世俗中人所津津乐道的,则是立下过大功的臣子,比如杨奇的父亲,鄂国公杨英杰,户部侍郎高文敏的父亲,申国公高俭等,这些人无一不是在立国时便立下赫赫功劳之人,而马得禄区区一个马夫,与他们比,那是一个天,一个地。
在宋琅看来,自己这便宜老爹这么做,不但化解了这份仇恨,堵住了马家兄弟和外面的人的嘴,并且世人日后也只会传颂天子不忘旧人,仁德无双,甚至对马得禄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但对马家人来说,日后可就是煎熬了,只不过两兄弟如今还未反应过来罢了,不光未反应过来,二人还喜不自胜地下跪谢恩。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父亲陪葬泰陵,那岂不是将马家一下子提到了与那些国公勋爵们同等的地位上?
正在这时,宋泽雨又淡淡地来了一句。
“起来吧,之后三年,好生为你父守孝。”
马保国,马荣国齐声感激道:“是,陛下!”
得了,一句话,又把两人的职给革了,这下倒让宋琅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宋泽雨实没必要为自己做到这一步才是,难不成,他知道真相,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乎真相,而是为众人今天的逼宫行为而愤怒,所以才来了这一手釜底抽薪,祸水东引?
不过,宋泽雨并未给宋琅更多的时间思考,在处置好了马家兄弟后,便又对宋琅道:“罚陈王俸禄一年,禁足百日。”
宋琅立马叩首。
“儿臣,领罚。”
一番处置完毕,宋泽雨用手扶着额头,遮住了脸,朝外挥挥手,连语气都多了一丝明显的倦意。
“都出去吧,让朕,一个人静静。”
------
就在宋琅被召去御书房面圣的同时,另一边,还有一位爷也闹上了。
此人乃洛国公之子李元凤,他爹原是宋泽雨手下大将,与杨奇的父亲杨英杰在战功上可谓不相上下,只可惜也因此而留下了许多暗伤,故而天子刚一登基便死了,连这国公之位也是后来才封的。
这李元凤与杨奇,秦骏之流差不大多,仗着父辈的余荫与承继的勋爵,整日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虽谈不上欺男霸女吧,但总之也没做什么好事,而且此人甚为高文敏等人所厌弃,本身也没正式的职位,领着虚衔,但基本没人拉拢。
也因此,他从捉钱令吏那搞来的钱也不多,一共八千两银子,宋琅本没将他当回事,毕竟此人家世瞧着显赫,其实是个空架子,人脉基本断绝,所以便交由苏玄真去催账了。
万没想到,这李元凤或许也是求路无门,再加上被催得急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杨奇当初对宋琅的威胁真实执行了,直接带上家眷,将父亲遗留的宝刀铠甲等旧物摆上了街,当街叫卖。
由他带头,一些人也等了类似的心思,于是这可就热闹了,那一条整街堵得是水泄不通,其喧闹程度,甚至超过了长安城人口最稠密的西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