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么多年,却是头一次与白朝恩在自家府上碰面。
不过,哪怕有白令徽的事在前,宋琅在白朝恩面前依旧保持着一种,有一丝疏离和卑微的恭敬,尤其在梅晨惨死后,他更是彻底扫去了那份浮躁之心,转而变得愈发深沉。
云遮雾绕,不见蛟龙真身,骤而探爪,必是雷霆万钧。
一躬身,宋琅主动见礼。
“白大总管晨安。”
白朝恩脸上的笑容便足见功力,哪怕他常年是这模样,可不同的人见了,自然会有不同的感受,比如宋琅此刻就有些莫名其妙。
“看来殿下昨晚没睡好呢。”
宋琅当然没睡好,哪怕整个葬礼简陋得已经不能再简陋了,可总归都是他一个人在操持,而且昨天一天都在东奔西跑,一直累到了后半夜才休息,并且为了避开梅清秋,他是去书房将就了一晚,连衣服没脱,也没洗漱一番,这炎炎夏日憋了一晚,如今身上还带着泥,连头发也拧巴在一起,看起来份外狼狈不说,身上还有一股汗水的酸臭味。
拢共也就睡了一个时辰,便被沈川叫醒,跑来迎接白朝恩了,憔悴是必然的。
宋琅将耷拉下来的一缕头发抹到脑后,笑容有些难为情,又藏着一丝苦味。
“教白大总管见笑了,您清晨造访,想必是有要事吧。”
白朝恩笑眯眯地道:“陛下召见,还请殿下,随老奴走一趟吧。”
宋琅立马道:“蓬头垢面,不修边幅,恐恶了父皇的心情,不知白大总管可否容许小王一点时间,稍稍打理一番?”
然而,白朝恩却道:“陛下催的急,老奴不敢擅作主张。”
宋琅眉头微蹙,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白朝恩都这么说了,他也无可奈何。
“既然如此,那就请您带路吧。”
二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府,上了马车,便朝北面迅速驶去,不多时,眼看已经过了朱雀门,进了内城,白朝恩瞧了眼对面低着头的宋琅,突然来了句。
“殿下难道就不好奇,陛下为什么急着传召您吗?”
宋琅委实是困极了,而且这车子一晃起来,里面的人就更想睡觉,到最后,他只得用两只放在身侧的手使劲掐大腿肉,一开始倒还好,靠着疼痛,勉强还能支撑,可越到后面,痛感就越小,困意还是上来了,完全靠意志力撑着,如今白朝恩肯说话,倒是帮了他的忙。
“父皇是我的君父,我是父皇的臣子,君父召见臣子,臣子需要问明理由吗?”
白朝恩拱了拱手。
“老奴受教。”
宋琅神色一暗。
“有时候,我倒羡慕白大总管,能常伴父皇身旁,我这做儿子的,倒不能时常陪侍在父亲左右,这是何等的不孝呀。”
白朝恩摇摇头。
“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殿下有这份心,便已足够,须知世间唯真心最难得。”
宋琅抬起头,一拱手,十分感激地道:“白大总管一席话,可算解了小王多年的心结,还请您受小王一礼。”
白朝恩赶紧伸出手,扶住了宋琅,并趁势在其耳旁低声细语道:“殿下日后可得少让陛下操心,那太仆寺的马家,今早都闹到御书房去了。”
说完这句话,白朝恩便松开手,直起身子,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那模样,浑似一尊没有灵魂的泥塑木胎,以至于让宋琅都怀疑刚刚是否是自己太累所产生的幻觉。
他抬起头,有些狐疑地看了白朝恩一眼,旋即又行了一礼,却没再不识趣地开口问下去。
“太仆寺马家,今早闹到御书房”,短短十二个字,已经透露出很多讯息了,只是让宋琅很不解的是,自己昨天才刚去了马家,也跟那马得禄说了可以再宽限些时日,若有难处,还能再来找自己,为何今早会闹去御书房呢?
而白朝恩,又为何要在这时候给自己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