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师徒还想在自己面前演戏,可惜宋琅早就看出来了,所以这三个私心,层层递进,从最开始的直言不讳,到后面的彻底升华,一举扭转了他的小人形象!
果不其然,张清正听罢,竟露出惭愧之色。
然而,苏玄真却冷哼道:“一纸空谈!你立身不正,只会夸夸其谈,若真让你手掌大权,必为天下之祸!”
正在这时,张清正突然呵斥道:“好了!不要再说了!”
宋琅淡淡一笑,朝着张清正一拱手,眉宇间,满是无奈之色。
“今天叨扰了先生的清净,是学生的错,既然苏师弟陪着您,那学生就等下次再来拜会您吧。”
苏玄真愈发不忿。
“嘴上说得好听,你不过是在利用老师罢了!”
宋琅慢慢站直了身子,直视苏玄真,眼神中,满是愤怒。
“其他话,我可以任凭苏师弟说,因为我知道,人活在世上,就得经受得起世人的指摘,但这句话,我希望苏师弟能收回去。子曰,‘见贤思齐’,我是真心仰慕先生的学问,也真心佩服先生的为人,我知道,与先生比,我的确是卑劣的,不堪的,但我也有一颗向上的心,向阳的魂!梁州案,我于心有愧,苏师弟可以随便责难我,乃至于辱骂我,都行,但在这件事上,我问心无愧!”
聪慧如苏玄真,在听完这些话后,也有了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无奈感。
太无耻了!
别说他了,就连张清正,也转变了态度。
最早他的确是偏向自己的爱徒,不然也不会只是轻飘飘地呵斥两句,却根本不让他住嘴或赶走他,可经由宋琅这一番“坦诚相待”后,他如今已彻底认可了宋琅。
人有私心,这没有错,有句话说的好,问心世上无好人,而宋琅既然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并且已经在最大程度上做到了不离正道,这就已经很好了,自己作为先生,能苛求一个二十岁的孩子做的更完美吗?
“好孩子,先生明白你的苦衷,这件事,你没有错。真正关乎一州民生的,本就是当地的头部官员,如今那些作奸犯科,鱼肉百姓者死了,后来者必当引以为戒,兢兢业业,这不光是对梁州百姓,对天下百姓,也是一件大好事,至于是否牵涉到更上一层,已经不重要了。我们不管做人,还是做事,最后都要落到实处,书本上的道理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只要对百姓有益,只要对国家有利,就足够了,问心无愧,就很好了。所以,你没错,玄真也没错,只不过,你们都需要理解对方。”
宋琅赶紧拱手道:“学生受教。其实,我很理解苏师弟,苏师弟看待事情,是从下往上看,永远着眼于根本,这一点,我很佩服。不过,我看事情,更喜欢从上往下看,苏师弟不理解我没有关系,我自然会用行动证明,我的话,绝不是空谈!我们落到实处,也都是为了‘家国天下’四个字。”
苏玄真活到现在,真是头一次对一个人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好一拂袖。
“道不同,不相为谋!”
张清正见状,也不好劝,倒是宋琅对张清正歉意一笑后,道:“先生,学生还是下次再来拜访您吧。这次回来,也没什么礼物可以送给您的,请您谅解。只是在离开梁州时,学生有感而发,写有四句诗,赠予先生。”
说着,宋琅便吟出了那首郑板桥的名作。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言罢,恭恭敬敬地一拱手,倒退着走出十步后,方才转过身,默默离开。
张清正目送宋琅离开后,一直在细细琢磨着这四句诗的味道,好半晌,才抬起头来,对苏玄真埋怨道:“你这孩子,为何如此咄咄逼人,怎么就不能坐下来,好生说呢?”
苏玄真张了张嘴,却根本不知从何开口。
没有证据的事,他自然不能跟先生胡说,可眼睁睁看着自家先生为他所骗,苏玄真又很是不忿,就这么迟疑了好半晌,才幽幽一叹。
“老师,弟子下次再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