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从检举的折子递到天子案前,再到宋琅来到梁州,中间过去了这么久,梁州上上下下早就打点好了,所以他们占据天时;外乡人来梁州查案,人生地不熟,想去什么地方,都得靠他们带路,所以地利他们也占住了;最后,你要说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也好,说同心协力,共渡难关也罢,总之,梁州官员上下一心,谁也不会主动出卖谁,所以人和他们也握在手中。
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缺,看似是被动的一方,实则完全占据主动权,所以邱燮一开始就是有恃无恐的,甚至包括其他人也都这么想。
什么巡抚使,就算再厉害,难道还能从硬邦邦的石头里榨出油来不成?
但今日,别驾周康不见了,而出来迎接己方的人,竟是以那小王爷的手下,钟子期和苏玄真二人为首,再一瞧留在州府的官吏们脸上的难看表情,邱燮便猜到坏事了,只是他不敢,也不愿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因为太过焦急,邱燮甚至越过了宋琅,快步迎了上去,直截了当地询问手下官吏。
“周康呢?”
宋琅紧跟着走了上来,一把按住了邱燮的肩膀,笑眯眯地道:“邱大人,这么着急做什么?”
邱燮身子一抖,一转头,望着身后满面笑容的小王爷,总觉得对方脸上的笑容,以及整个人的气质,都与往常有些不一样了,但又不敢确定,只能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是自己想多了。
钟子期看也不看邱燮,而是快步上前,与苏玄真一道,恭恭敬敬地揖礼道:“下官钟子期(苏玄真),拜见大人!”
宋琅笑问道:“怎么样了?”
钟子期直起身,神色严肃。
他本就生得一副浓眉大眼,极有威严,如今携带众官来迎,气势非凡,实在让人瞧不出,他其实只是个八品小官罢了,当下一伸手,朝城内邀请道:“地方和人都已经准备好了,只待大人您一到,就可以开始审了!”
宋琅点点头,道:“那就走吧,还等什么呢?”
邱燮心生不好的预感,赶忙阻拦道:“王爷,您这是何意呀?”
宋琅一把揽住邱燮的肩头,好似与他是多年的老友,全然没有生疏的意思,只是那笑容,邱燮怎么看怎么觉得里面藏着扎手的刀子。
“邱大人请放心,例行公事罢了。您尽了地主之谊,本王可都记在心里的,放心好了。”
然而,事到如今,邱燮岂能再被他蛊惑。
“王爷,这一路行来,舟车劳顿,我看不如明天再说吧,如何?”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情急之下,邱燮也只能想出一招拖字诀。
然而,宋琅岂会再给他时间,让他将自己好不容易创造的优势翻转,所以立马道:“哎哟,我的邱老哥,你说本王在云鹤庄玩的好好的,你偏要催本王赶紧办完事回京,现在本王想快些办完事回去了,你又说再等一天,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呀?”
邱燮额头汗珠直冒,结结巴巴地道:“这个,这个,下官,下官只是想,想......”
宋琅问道:“想什么呀?”
邱燮急急忙忙地道:“想着王爷一旦办完案子就得回去了,可下官与王爷十分投缘,心中不舍,故而想厚颜多留王爷一日,这地主之谊,下官还未尽够呢,王爷,您看,这,您喜欢听曲儿不是?下官家中,就有一副古琴,据说可是那嵇......”
宋琅皮笑肉不笑地打断了他。
“邱大人,伸头缩头都是一刀,逃不掉的。不过你放心,这一刀肯定剁不到你头上,莫怕,赶紧弄完了,你我再好好叙一叙情谊,到时候,您想跟本王聊多久都成。”
邱燮还待再根据这些天的所见所闻,以美色或金银来贿赂宋琅,然后宋琅却沉着脸对陈靖下令道:“还愣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赶紧带他们走?”
陈靖抱拳答令,绕过宋琅与邱燮后,开始指挥刚刚抵达州府的金吾卫们将袁培智和一些占据梁州要职的官员们押走。
有人以为东窗事发,开始清算了,心中害怕,转身就想逃,可立马就被眼疾手快的陈靖好似抓小鸡一样提了起来。
那人跑着跑着,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跑出去,而是悬在了空中,顿时惊恐地大喊起来:“啊!啊!救命!救命!”
宋琅见状,眉头微蹙,呵斥道:“朝廷赐你官服,你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丢脸之事,岂不是在败坏朝廷的名声?赶紧让他闭嘴!”
陈靖马上两个大嘴巴抽过去,那人顿时就老实了,不,应该说是晕了。
梁州官吏此刻全都转头看向邱燮,希望他出面,但邱燮心中还存着最后的希望,并不愿与宋琅直接闹翻,故而只能咬咬牙,将怒气发泄在自己人身上,恶狠狠地道:“没听见吗?不要反抗!总归是要结案的,咱们又没问题,一个个的在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