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末的清明祭典,算是嘉国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此节的前身为寒食节,具体来源已不可考,多说是源自春秋时期的“介之推”,详情无需赘述,总之,到了节日,一切火源都得熄灭,就连灯烛也不可燃起。
曾有诗赞曰,“此时寒食无烟火,花柳苍苍月欲来”,形容的便是寒食节的场景。
不比现代,古代要想获取火源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所以很多人家会一直保存火种,譬如火折子等物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而在寒食节这几天,需要将一切旧火熄灭,之后再重新燃起,旧火去,新火生,有轮回新生之意,也算是对新一年的美好祝福。
寒食节曾经很长,本朝太祖将其与祭祖的清明节合为一个,合称清明祭典,连时间也被简化为三天,在祭典期间,不光是皇室,就连平民百姓亦不会在家生火煮饭,而只食用冷餐,就连衙门里也只留下一两人值守,防止意外发生,其他人则全放公假,足可见此祭典的重要性。
清明祭典分为两个部分,首先是熄灭旧火,随后几位皇子,包括天子与后宫嫔妃在内的所有人都会在宫中斋戒,以示诚心,三天后,再启用新火,祭拜先祖,程序上并不复杂。
到了这一天,不过寅时末,宋琅便已在梅清秋的服侍下洗漱完毕,穿好了衣裳,今日祭典,穿的自然是那身纯白色,中央绣着一条四爪金龙的窄袖圆领袍衫,端的是英姿飒爽,神采飞扬。
上马车前,宋琅又吃了半个胡饼,略微垫了下肚子,嘉国深受胡人文化的影响,这一点从长安人最喜欢吃的胡饼上就能瞧出来,所谓“胡”,指的自然是西域一带,而胡饼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烧饼,里面填有肉馅,外面撒了芝麻,滋味醇香,就连他这个现代人也觉得很是美味,不过他没有多吃,因为宫里准备了早膳。
门口停着的马车还是那辆外表略显老旧,但依旧结实可用的马车,只不过驾车的人已经从常年佝偻着腰的老管家梅若水换成了还不到十五岁的小少年梅晨而已。
早了近十年。
宋琅上车之后,掀起帘子,与站在门口,略显憔悴的梅清秋挥手作别。
清明祭典这三天的斋戒,除了禁食荤腥,禁饮酒之外,也包括戒色,所以这三天里,诸位王爷的仆从都是带不进宫的,全由白朝恩指派手下太监服侍,或者说监督。
好说歹说,总算让梅清秋先回屋后,宋琅这才放下车帘,松了口气。
倒正好可以让梅姐姐好生休息几天。
“出发吧。”
随着小少年使劲一扬鞭,虽只是在空中抽出一声脆响,并未真正落在实处,但拉车的老马已经下意识抬起蹄子,拉动马车前行了,不过,因为现如今天还是黑的,所以哪怕这时候街上几乎没人,但马车依旧行驶得很慢,而宋琅也正好靠在车里打盹。
不知不觉间,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而他似乎也已经适应了这里的一切,闲暇之时,还会思考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之事,可究竟哪一个才是梦,自己现在是在梦中,还是已经醒来,他也分不清。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抖动后,马车在宫城外停了下来,宋琅本就没有睡死,如今更是瞬间清醒,腰部发力,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上前掀开帘子,下了车。
整个过程梅晨都没有过来搀扶,倒不是他心里对宋琅有所怨怼,只是孩子到底太小,而打击却太大,所以到如今还有些魂不守舍罢了,莫说他了,若不是梅清秋还得撑起这个家,还得替宋琅照顾重伤初愈的令狐貂,只怕也早就倒下了。
宋琅见了,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半大孩子,最后只能轻轻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小声道:“这几日我不在府上,你可要好生照顾你梅姐姐,知道了吗?”
梅晨点点头,宋琅看他那乖巧懂事的样子,心头一软,又揉了揉少年的小脑袋,道:“乖,回来给你带些外面吃不着的点心。”
少年扬起头,眼中隐有泪光闪动,却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想让自家主子在外面丢脸,看得宋琅都不禁有些头大了,正在这时,一声轻喝突然从不远处响起。
“老四,杵在这做什么呢?”
话音未落,宋欢的脑袋上便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六弟,不得无礼!”
宋欢缩了缩脑袋,伸手扶正发冠后,很是委屈地看了宋齐光一眼。
“二哥。”
宋琅给了小少年一个速速离开的眼神后,一转头,露出极热络的笑容,小跑着迎了上去。
“二哥,六弟,七弟!”
宋齐光脸上的笑容很是真诚,说话的语气也让人倍感温暖。
“四弟的精气神不错呀。”
宋琅心道,当然不错了,我这几天不是跑去张先生那喝茶谈天,就是在家里躲着锻炼身体,而且为了能让令狐貂尽快养好伤,还变卖了不少往日的心头好,所以这几天府里的伙食都极好,顿顿都是大鱼大肉,就连没什么心思吃的梅清秋和梅晨两人都被我强行喂胖了些。
无论是复仇还是夺嫡,那都是持久战,靠的就是一个“熬”字,又岂能不提前养好身体呢?
宋琅脸上的笑容有些羞赧和憨傻。
“嘿嘿,最近吃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