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上将军江睿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祖父。”
陈国上将军江睿,一度是旧陈国最后的希望,因为此人当时正是陈国的平叛大将军,奈何各地叛军就如那星星之火,已呈燎原之势,而朝廷前往镇压的兵马却只是杯水车薪,徒劳而已,再者内又有嘉国公这种野心勃勃,伺机而动的权臣,江睿就算有心杀敌,也是无力回天,此生最后一战竟然又回到了本该是大军出发点的都城,只是这一次,他们已从攻势变成了彻底的守势。
没有什么援军,也没有足够的粮草支撑,可江睿硬是靠着这高墙深池拖了足足半年之久,而在江睿父子相继战死沙场之后,陈国遂灭,整个皇室上下数百人皆被屠戮一空,独留一位皇女因早早嫁给本朝高祖的二儿子,也就是当今天子才得以幸免。
宋琅道:“你诱我去查我母亲的死因,之后又约我深夜相会,致使我险些被我府上的家奴所害,给我个能让我满意的答案。”
一旁一直以玩世不恭之相示人的江轻寒,眼中罕见有了几分郑重之色。
“的确,你是旧陈国皇室最后的血脉,老家伙们也将复国的希望全放在了你身上,这也是我来到长安的原因。不过,我江轻寒与其他人不一样,我只信奉四个字,‘等价交换’。你想得到什么,就必须得付出等额的代价,这与你出身好不好没任何关系。所以,老家伙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可如果你没有那个心志,没有那个实力,我也没办法将一条泥塘里的臭泥鳅扶成真龙,明白了吗?”
江轻寒此言,半真半假。
屠龙术?扶龙术?岂有我江轻寒的养龙术厉害?
听他这么说,宋琅并不生气,反倒是微微颔首,很是认同。
“说得很好。”
两世为人,他或许比江轻寒更能认同这句话。
江轻寒咧了咧嘴,道:“何况,你以为那天把你从护城河里捞出来的是谁?总之,我绝不会害死你就是,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嗯,半死不算。
江轻寒如是想着。
宋琅又道:“再问你一个问题,太子为什么会对我穷追猛打,这你可知道?”
江轻寒冷笑道:“太子?若不是你母亲当年被陷害,如今这太子之位本该是你的!”
宋琅摇摇头,并不为其所动。
“是吗?那前二十年他为什么不下手?偏要等到今天?江轻寒,别当我是傻子,我看这背后少不得有你们在推波助澜。一个沉寂了整整二十年的亲王,懦弱无能,毫无进取之心,要想复国,找这样的人肯定不行,可你们似乎没得选,那该怎么办呢,那当然得想方设法地改变他,激发他的斗志才行。至于什么最能激发一个人的斗志呢?”
宋琅转过头。
“当然是‘仇恨’,你说,对吗?”
江轻寒一挑眉,转过身来,这次总算是愿意正视对方了。
宋琅道:“你是一个傲到了骨子里的人,这一点我看得出来,所以你口中的‘老头子们’让你来,你很不高兴,因为你并不甘心辅佐一个废物,对吗?”
江轻寒咧了咧嘴。
“我江轻寒自认此生从未看错过任何一个人,唯独你是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
宋琅笑了笑,伸出手,道:“复国,夺嫡,复仇,随你怎么想,总之,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你想掌控我,我也想掌控你,那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不必认我为主,我也不会当你是奴。你不是最喜欢‘等价交换’四个字吗,如何?”
江轻寒盯着他,好半晌,突然一巴掌拍掉了宋琅伸出的手,冷笑道:“你已经欠我一个人情了。”
宋琅收回手,道:“那得让他亲自感谢你。”
江轻寒道:“令狐貂是你的奴才,这人情当然得算在你头上!”
宋琅慢慢揉搓着左手的玉戒,江轻寒突然转过身,扬起手道:“不必送了,另外,记得给你府上那两个人下封口令!别去崇文馆,后天我自会来找你!”
目送江轻寒离开后,宋琅耳朵一动,转过身,却是泪眼婆娑,神情凄凉的梅清秋站在门口,一只手捂着嘴,整个身子都在轻轻地颤抖着。
宋琅叹了口气,快步走上前,一把将她揽在了怀中,伸出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梅清秋再也忍不住,伏在了宋琅的怀里,悲伤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为,为什,为什么,梅,梅伯他,他从没有,从没有做过坏,做过坏事呀,为什么,是为什么呀......”
宋琅无言以对。
三十七年的人生,我自问也从未做过一件坏事,却依旧被命运的大手扼住了咽喉,或许这世上,就只有坏人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吧。
宋琅的声音愈加冰凉。
“我会让他们给梅伯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