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国管理极严,尤其是京城,从酉时中便会敲响闭门鼓,关闭城门,提醒在外游荡的人归家,一直到戌时初,六百声闭门鼓敲完,便会关闭坊门,并有夜士出来巡街,一直到第二天的卯时初开门鼓敲响,才算结束。
在这个时间段里,若有在街上随意走动,却又解释不清楚的,便会被直接丢入牢中问罪受刑,据传曾有一位颇有名气的诗人因夜里喝多了在街上晃悠,直接被巡街的官差给打掉了牙,由此可见一斑,不过以宋琅的身份,再报上齐王的名号后,便没人敢拦了。
轻骑快马,宋琅孤身一人,一路乘风冒雨,总算是顺顺当当地赶到了齐王府所在的青龙坊。
这里可不比宋琅所居之地那么寒碜,因为临近景色迤逦的曲江池,池水得以直接穿过坊中,有了活水,坊中绿植自然茂盛,故而齐王党三个中坚,齐王宋齐光,燕王宋良,韩王宋欢这三人的府邸都坐落于此,而此地也因此被外人戏称为“三王坊”。
不愧是堂堂五珠亲王的宅邸,哪怕是在这寒意森森的大雨夜,也有两个下人一直在门口值守,此外还有数盏大灯笼高悬,照得门口一片犹如白昼。
在听到勒马声后,那两个下人对视一眼后,不顾大雨倾盆,赶紧下了台阶,跑来迎接,先是帮着纯凭记忆里的感觉,独自策马而来的宋琅停好了马,之后又小心搀扶着他下马。
待得宋琅踩到实处,方觉后怕,这骑马不比其他,不是有一份记忆就能立马适应的,好比看了说明书,但实际操作能一样么,加之他心急,这一路疾驰过来,一旦落马,摔断腿都是轻的。
眼下情况紧急,来不及过多寒暄,宋琅急喘两口气后,赶紧抱拳道:“两位,吾乃陈王宋琅,有急事求见你家主子,我二哥,劳烦两位通传一二。”
堂堂亲王不惜在深夜冒雨前来,并且直言求见自家主子,这下人倒也机灵,不敢怠慢,其中一人牵着马去避雨,另外一人则立马弯下腰,将宋琅往里引。
“陈王殿下,请随小人过来。”
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穿过朱红色的大门,走进这座名气极大的齐王府后,又接连穿过天井,前院,那下人再让闻声而来的丫鬟跑去告与齐王殿下,自己则带着宋琅放慢脚步往里走。
宋琅虽然心急,却也无可奈何,再者这下人肯定不是故意刁难他,能不通传而先放他进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等了没一会儿,前些日子才来陈王府给宋琅送过补品,那身姿魁梧,气势雄浑的宋齐光方才从廊道的另一头快步走来。
甫一见面,宋齐光也很善解人意,直截了当地问道:“四弟,深更半夜造访哥哥这,当是有急事吧?”
宋琅也顾不得还有下人在这了,面露苦相,双膝一软,眼瞅着就要对宋齐光跪下,后者见状,赶忙伸手扶住了他,惊讶道:“四弟,你这是何意呀?”
半是演技,半是为梅若水的安危真情流露,宋琅哭丧个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四,四弟见过二哥,实不相瞒,小弟的确有急事相求,还请二哥先受小弟一拜吧。”
宋齐光瞥了眼身旁的下人,那下人会意,赶紧躬下身,双手紧贴腰间,埋着头,一路倒退着离开,一直到了远处方才停步,这距离既听不清楚宋琅他们在谈些什么,又可以随时听候主子的差遣,光从这一点,便足以看出齐王府调教下人的本事。
宋齐光扶住宋琅的肩膀,郑重道:“你我兄弟,若有何事,不妨直接说来,二哥能为你解决的,就必定不会推脱,何以一来就下跪呢?站好了!”
“是,二哥。”
宋琅抬起袖子,抹了把泪,随后便将一个多时辰前,在东宫发生的事给细细地说了一遍,宋齐光听罢,当即怒目圆睁,道:“竟有这种事?老五也太不像话了,无凭无据的事,却将那等罪名强加在你身上,还强扣了你家老仆,真是岂有此理!”
这一番痛斥纯是由心而发,却不是作假,转而宋齐光立马又安慰宋琅道:“四弟,你且放心,此事你既然都求到了二哥这,二哥也不会不管。那刑部尚书与二哥交好,二哥这便遣人去找他,再替你草拟一份文书,陪你去东宫找宋泰要人!”
“多谢二哥!多谢二哥!”
宋琅一边说着,赶紧就又想跪下来道谢,却仍旧被宋齐光给扶住,不让他跪下。
“四弟,男儿膝下有黄金,怎可随便跪人?站好了!你瞧瞧你,这一身的雨水,寒气只怕都浸进去了,快先去喝口热茶,烤烤火,暖暖身子,省得落下病根,二哥先去办事,你莫急,安心等着便是。”
说着,便大声将刚才退到远处的仆人招来,吩咐他先带宋琅下去,将湿透的衣裳给烘干,再熬些姜茶暖身子,而自己则迅速转过身,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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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齐光生得人高马大,加之心中焦急,脚下走得也快,没多久便到了书房门口,一伸手,推开门,却见里面还坐着一人。
目若秋水,眉似飞花,一身青衣,霞姿月韵,不消开口,便自有一股运筹帷幄的风流气,不似那皇族贵胄,倒似那帐中军师,此人正是三王中的燕王宋良!
宋良行七,只略长宋和数月,别看他年纪小,可能力却不低,齐王党三位王爷中,为首的当属宋齐光,而宋良则是整个齐王党的军师,说话的份量极重,也最受齐王的信任。
一见宋齐光进来,宋良赶紧走上前,询问道:“二哥,出什么事了?”
宋齐光先简明扼要地将宋琅的话又给复述了一遍,随后道:“小良,你文笔好,你来写文书吧,就说那老管家涉及一桩大案,刑部要提人。我再亲自去找何大人!”
然而,他这边话音刚落,宋良便一把拉住了他,并且无声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