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八仙桌旁的穆熙辞,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他。只听着远远传来的唢呐声,抬手饮尽白玉杯中所剩的最后一口烈酒。
“主子,你不能再喝了!”候在一旁的何洵连忙上前阻拦,面上挂着满满的担忧。
“别管我!”穆熙辞将饮尽的手白玉杯,重重掷在宋起的脚边。
玉片飞裂开来,瞬间划伤了宋起的手背。淋漓的鲜血,瞬间就顺着手背滴落在地。
“既然西兀皇子没有别的吩咐,那在下就此告退了!”
穆熙辞仍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是执起桌上的青玉酒壶,又默默替自己斟满。
“主子,你已喝了这么多盅,真的不能再喝了!”见宋起走后,何洵欲上前夺下酒杯。
“让我喝!”穆熙辞拿起一个倒置的瓷杯,自顾自地斟满酒,递给何洵,“你也来陪我喝!”
见酒杯已塞到自己手里,何洵才将酒一口倒进肚中。刚欲举袖擦干唇边沾染的酒迹,就听见穆熙辞的声音幽幽传来。
“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吗?”
诧异间,何洵就瞧见自家主子放下手中的白玉杯,眼神迷离地看向他。
见着这眼神,他的心中陡然一惊。
因为穆熙辞虽是望向他,却又不是在看他,像是在看向无尽的虚空。
有几分悲哀,亦有着几分嘲弄。
“看来你不信啊!”穆熙辞嗤地笑了一声,“你不信,我信!”
说完,就直接拿起桌上另一个酒壶,直接将细长的壶嘴,对准棱角分明的嘴唇。
酒水澄澈,缓缓倾泻入腹。如千言万语,落入愁肠,却又平添万分惆怅。
何洵见状,只好短叹一声。
主子从不是嗜酒之人,可今日却......罢了罢了,能短暂地忘记一切也是好的。
在踏出房门的刹那,他似乎听见房内的醉酒之人,好像说了一句什么。
“信或不信还重要吗?”穆熙辞自嘲着,轻笑出声,“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醉眼迷离间,有两行清泪缓缓滑落,滴落在酒杯中,泛起一丝涟漪。
一时间,他竟不知是杯中烈酒辛辣,还是心底更加苦涩?
而此时,漂洋在数里之外的沙船上,本应葬身火海的昭云,才和众厨娘做完午膳,躲在舱内偷得片刻闲暇。
忽然,有一阵脚步声自舱外传来。
“我花大价钱雇你们来船上烧饭,可你们做的都是些什么?”
昭云睁开眼,就见着王守道正骂骂咧咧地进了船舱。
“王监司,您这是?”曹娘子连忙笑着凑上前。
“李大人只夹了几筷子就放下了,你们赶紧跟我重做!”
“这.....这不是难为我们吗?”钱娘子等人面露难色。
“对啊,大人您也知道,此次去西兀路途遥远,每日的吃食都是有一定份例的啊!”赵娘子插话道。
王守道只是给了众人一个白眼,“那我不管,你们无论如何,必要将这位李大人伺候好了。否则,你们就等着受罚吧!”
说完,就气冲冲地出了后舱。
“我们这下如何是好啊?”
“饭菜竟然不合那位李大人的口味!”
“那位李大人也甚是挑剔!”
几个妇人正围在一起抱怨着。
“不知叶姑娘,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过了片刻,昭云才反应过来,这位赵娘子是在同她说话。
云启皇姓为南,昭云既是她的名,又是她的封号。因为现已假死,所以对众人自称姓叶,单名一个云字。
昭云微微笑了笑,大声问着几个正商讨着的妇人:“大家可曾知道这位李大人的口味?”
几人愣了片刻,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人回答。
“据说,这位李大人口味比较独特,嗜荤食,还喜咸甜。”钱娘子道。
“对,他的口味确实是异于常人。听说是非时令之物不吃,非陈酒不饮!”另一位高高瘦瘦的厨娘补充道。
“在这破船上,哪有什么时令的东西吃!这李大人可真是不好伺候!”曹娘子撇撇嘴,满口抱怨着。
听着众人的话,昭云突然想起前世学过的两道菜,不觉眼前一亮。
“我突然想到了两道菜,倒是很符合这位李大人独特的口味,只是需要你们帮我打下手。”
昭云就立马叫来赵娘子和那个名叫林吟的小丫头,小声吩咐道。
二人见她目光如炬的模样,不知不觉就已信服了八分。
昭云看向那处,就见着那个先前一直埋头,向炤中不断加着柴火的妇人,放下手中的活儿,抬头一脸和善地看着她。
“这面已经醒好了,话说你们几个还不来帮忙搭把手?”
几人本尴尬地僵在原地,一听这话,也就顺着台阶下了,连忙过去帮忙。
昭云净了手后,也走过去,执起擀好的面皮儿,将剁好的肉末用筷子置于中央,不甚熟稔地包了起来。
前世,她为了抓住穆熙辞的心,特地向鸣翠学习厨艺。得知他喜欢吃面食,还特地花大价钱请了擅做面食的厨子,来手把手地教她。
她原以为自己愿为他洗手作羹汤,会感动他那颗被冰封已久的心。结果到头来,却也只感动了她自己罢了。
“姑娘,看你这言谈举止,就知是从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先前解围的赵娘子打断了昭云的思绪。
“对啊,看姑娘这样子,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旁有妇人笑着应承道。
昭云正想接话,却被那曹娘子抢了先:“大户人家的小姐?你们应承的也太昧着良心了吧。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会上船做厨娘才做的事?”
听见她阴阳怪气的调调,昭云心中嗤笑一声。她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但也曾是更为尊贵的存在。
不过,她也懒得同她辩论什么,只是将手中最后一个面皮捏紧,放进蒸笼。见早膳已备好后,她对几人说道:“我有些晕船,想出去透透气。”
说完就走出了船舱,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