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为定。”
在临别的时候,安舍尔又给了沐恩三件魔导器,沐恩推辞了几句还是收下了。
师兄弟就此分别,安舍尔说天下自古常散寡聚,人间多别离,真是令人难过;沐恩则揶揄师兄说四十多岁了还这么矫情。
但是看着安舍尔背起行囊的背影,沐恩还是没来由的有些伤感,因为他突然想到如果这次自己真的死在外面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师兄了,生命原来如此脆弱。
所以沐恩突然叫住了他,看着安舍尔有些惊讶的回过头,对着自己露出了他标志性的灿烂笑容。
“生活不像书里写的那样……书中的主人公总能在合适的时间和地点用合适的东西来帮自己攻克难关,但是我似乎对什么都没有准备。”
安舍尔哈哈一笑,“曾经有位诗人说过:文人笔下皆碎念,碎念总矮尘事肩。何必计较这些呢。”
“你又这样文绉绉的。”沐恩对修辞学和花式的武技都不感兴趣,他总认为那些东西都是繁复多余的东西,学起来什么用还很浪费时间,然后师兄弟对视了两秒,沐恩又问道:“对了,师兄。假如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安舍尔看着自己的师弟,脸上的微笑在明媚的阳光下慢慢收敛,让整个世界仿佛都黯淡了一些。
“我从没想过。”他说,“我从没想过你会死在我前面,我也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可是这一次我就差点死了,我也不知道下次会不会还这么好运。”沐恩眉染伤心色,偶尔吹拂过的春风也无法将其吹化,“我最近总是想到,如果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也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喜欢的所有东西也都再也没办法拥抱,想留在身边的人和物也都留不住。”
“我真的……真的很害怕。”
安舍尔放下行囊,慢慢的走回来,将这个还不到十三岁就经历过苦难的孩子搂到怀中,轻轻拍抚他的后背。
有很多想对他说的,但最终安舍尔都没能说出口。只是故作轻松的嘱咐他,好好的修行,就没有任何人能把你珍视的东西夺走。
一个人懂得了失去的含义,就不再会把周遭的美好视作理所当然,即使他仍不确切的青竹自己其实已经有多幸运。
师兄离开了,沐恩还是没有告诉他那些令自己刻骨铭心的梦。
极南黑海。
在海神教团最高的神殿钟楼上向大陆最近的岛屿望去,几乎可以分明的发现盘踞在其上的深海族,它们奇异的眼睛始终觊觎着这近在咫尺却又无法触及的大陆。
教宗大人虽然经年待在这荒凉寒冷之地,但是却丝毫没有厌烦的意思,他看着眼前魂盅内漂浮着的一缕魂魄,那是沐恩失去的记忆,为了防止沐恩得知自己究竟是哪里出问题然后自己吓自己而被取了出来。
他的灵魂中,也属这一小块碎片最为支离破碎。
“嗯……看着你,我突然想起了个东西。”看着那块灵魂碎片,黑暗中,惨淡的月色只能勾勒出他的剪影,也不知他是在对谁言语。
“《群狼》,哼,不知道他有没有那么好的福分。”
敲门声响起,一位少年走了进来。
那是教宗大人第七位、也是最神秘的一位使徒。
“教宗大人。”使徒对他的称呼与他人并无不同。
狄亚勋将面前的魂盅随手扔给他,叫他将其缝补完好。
少年有些为难,因为他并不是精神回路的法师,没有足够的精神力将这么小又这么零碎的魂魄缝魂。
“回去慢慢弄,在进入新塔院之前交给我,省得你出去给教团丢人。”狄亚勋站起身,于更幽暗处隐去。
那少年叹了口气,捧着魂盅离开了。
月考过去,沐恩的综合排名仍然很高,只是身为魔导士战斗排名却只能屈居第十,这让许多嫉妒他天份的人蠢蠢欲动。个别班级的老师也在拿他为例激励同学,说他不过就是比在坐的各位天才更勤奋些罢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也让沐恩这届的学生进步速度总体来看略有提升。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还是二年级即将在今年升学的那帮人,看到一年级有一个十二岁的魔导士,每个人都倍感压力拼了命的在铭刻回路提升魔法水平,两个月下来已经累计有两个因为回路不小心刻错只能总体从头再来的倒霉蛋了。
“诶沐恩。”这个熟悉的开头,错不了,一定是迦尔纳又来找自己聊天了。
“怎么了?今天想庆祝一下自己掉到文化成绩四十名?”
“嘶——我发现你变了,不是去年刚来那个时候的腼腆少年了,你把沐恩藏哪去了,快还给我!”
“麻烦有事说事,本来现在精神头就不好,你还天天打扰我学习。”沐恩开始下逐客令。
迦尔纳凑到他的身边,啪的抖了一下,展示起今天的高塔报。
“你可真是太无聊了啊……”沐恩接过报纸,上面有一整个版面都在说一件事。
“新塔院的新教学模式?”
“对,就是将战斗教学再细化一些,他们会培养那种专门类型的战士,分成各个位置,具体的划分上面有标识。”迦尔纳凑到沐恩的身边,将解释战斗位置的那个部分特别标注了出来。
“而且,学制改成了六年。”
沐恩边听边看,然后将报纸还给迦尔纳,问出了他最常跟对方说的。也最直击灵魂的那句话:“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迦尔纳满脸问号,手捧着报刊不敢置信道:“大哥,这可是关系到我们之后要学什么的问题啊,到时候报名我们是需要自己来选然后竞争的。”
“我提醒你一下,钧砌先生说过文化成绩连前百分之六十都达不到的话是肯定上不了新塔院的,哪怕你的战斗排名第一。而很不幸的是,你的文化成绩已经很接近危险线了,而战斗成绩也并不没有拔得头筹。”沐恩毫不留情的伤口撒盐。
“……你现在越来越毒舌了沐恩。”
“我只是在提醒你应该先关心眼前的要紧事,新塔院是面向所有人的,只要适格不看你是否从顶级学院毕业,我们的竞争压力要比你想的还大。”
“没事的,接近半个行省的占地面积,他们总不可能又是一个年级只收不到一百个人。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有什么想选择的位置,不如现在就开始有意识的训练,到时候就更能跟得上节奏些。”
听到这句话,沐恩叹息一声靠到椅背上。
“唉,没心情,现在的身体状态估计不适合上新塔院,我估计应该会回去帝都高塔吧。”
“你不是认真的吧?你这样的天才不去新塔院简直暴殄天物!”
“并不是每个天才的天赋都适合战斗的,迦尔纳。”有个温润的男音从身后响起,然后迦尔纳感觉自己的头发被揉了揉。
“钧砌先生。”沐恩看到来着,起身行礼。
钧砌对二人微微一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们刚刚的声音有点大了,在图书馆应当尽量保持安静。”
迦尔纳嘿嘿一笑,向老师抱歉。
“我这次来是来找你们的,学期末的野狩需要分为十六队也就是四人一组,虽然你和沐恩都有作为队长的能力,但是我估摸着你们应该会在一队,这个队长和队员都需要提前向学院报备。所以你们谁有做队长的想法吗?”
迦尔纳拍了下手向着钧砌一指,“啧,看看,还是老师懂我,说到队长那我们沐恩真的是当仁不让,文武双全心思细腻,当然就是他了。不过队员一定要是自己的学院的吗?”
钧砌点点头,“是的,并且野狩的路线也会按照队员实力学校专门规划。”
“其他人我也不熟,而且最近同学们对我也有些成见,所以我觉得我当这个队长可能不太合适。”沐恩靠在桌子上,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让迦尔纳来吧,我可以帮帮忙。”
钧砌拍了拍沐恩的头,告诉他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之后几人又闲聊几句,便各自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