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童生到乡试,都是在家自学成才,没有同窗。
乡试之后,倒是进了一家书院,在书院也结交了不少朋友,可这些朋友目前没有一个进了翰林院的。
甚至没有一个留京的。
没有人相助,没有人帮衬,他在翰林院,就算是孤零零一人。
好在皇后娘娘对他颇为看重,还曾召进宫勉励过几次,他才不至于堂堂状元郎在翰林院被人排挤。
学子寒窗苦读,以为考了状元便是人生巅峰。
其实,考了状元,只是人生的另一种形态的开始。
在翰林院,他这个状元,什么都不算。
他想要出人头地,就要在官场这条洪荒大河中,从最底下一点一点的再熬。
这种煎熬,比起当时读书时那种单纯的辛苦,完全不同。
那是的辛苦,付出就能看到回报的。
可现在的不同。
有时候,不管你有多努力,没有人提携你,你的努力,永远被埋在阴暗处。
这一点,让赵霁德很无力,不过,他这人天生乐观,总是想得开。
赵霁德语落,自己端着酒盏抿了一口。
安国公含笑瞧着他,“赵大人满腹经纶一表人才,翰林院那些人,竟是有眼无珠了。”
赵霁德自嘲一笑,没有接话。
他也觉得那些人有眼无珠呢。
“在下同宁国公倒是有些交情,如今宁国公与兵部走的近,赵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如拜倒兵部尚书门下。”
翰林院的人走门子,走的是内阁阁老的门子。
还从未有人走过尚书的路子。
这属于牛唇不对马嘴了。
赵霁德蹙了蹙眉。
安国公就笑道:“不瞒赵大人,如今内阁,几位阁老看似水火不容,可暗中却有一根线将他们死死捆绑在一起,不论多么大的对头,只要这根线在,几位阁老便不会有任何一人收下赵大人的。”
赵霁德入翰林院也有一段时间了。
这种话,他还是第一次听,闻言一怔。
“上次会试,被皇后娘娘亲自查处的刑部尚书,是杜阁老的亲侄子,杜阁老没有儿子,他这侄子一直养在他身边,所以,他这侄子的儿子,也就是他侄孙子,他也一直当亲孙子爱。”
这话,当时会试结束,便有人同他说过。
那人说,他虽出了一口气,可彻底得罪了杜阁老。
就算是将来进了翰林院,也不会有前途的。
当时他不信。
后来他没有被任何一个阁老收至门下,也一直认为和此事无关,毕竟内阁不止一位阁老。
可现在,安国公主再提此事。
赵霁德攥了攥拳。
“杜阁老在朝中的地位很高,他摆明了不收的人,其他几位阁老,也犯不上为了赵大人而在明面上直接给杜阁老没脸的。”
一句话,赵霁德茅塞顿开。
那些阁老是与杜阁老为敌,甚至为了各自的利益,你死我活。
但是,他们犯不上为了他和杜阁老你死我活。
说白了,他不配。
赵霁德苦笑一下,“多谢国公爷提点,只是......即使如此,国公爷为何又要让我拜到兵部尚书门下,据我所知,兵部尚书与赵阁老可是走的很近。”
安国公就大笑起来。
“可赵大人难道就不知道,兵部尚书与宁国公府走的也很近?”
赵霁德还真不知道。
他才入翰林院几天,哪能对朝堂的浑水摸得那么清。
“宁国公与赵阁老可是仇敌,当年赵阁老的儿子被宁国公在围场一箭射伤了眼睛,自此留下不治的眼疾。
而宁国公之所以如此做,不过是因为赵阁老的儿子,娶了宁国公的妹子,成亲之后,不仅苛责宁国公的妹子,还将他从小青梅竹马的表妹接入府中,抬作妾室,虽是妾室,却享着当家主母的待遇,反倒是宁国公的妹子,几次三番遭人陷害。”
赵霁德......
“所以,宁国公便在围场上报仇了?”
安国公笑道:“这样的仇,若是赵大人,难道不报?当初宁国公可是想要直接将人射死的,只可惜,箭术不精,骗了准头,只要了他一只眼。”
赵霁德听着,心头如有雷动。
这种杀人夺命的事,在这些权贵口中,果然犹如儿戏。
宁国公要了赵阁老儿子的一只眼,可宁国公依旧是风光无二的宁国公,赵阁老的儿子宠妾灭妻,可赵阁老依旧是朝堂坚不可摧的柱石。
这就是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