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敬生在府尹官邸陪杜仲小酌几杯后,就趁在天黑之前回家。
这是他第二次被释放。
而且这次是毕光喜开堂公审所做出的判决,没有人敢再有非议。他从府尹官邸往家里赶的这一路上,若是遇上相识的人们,他们都会笑着和他打招呼。偶尔有人会对他问候几句,或是同情他近日遭受的无妄之灾。
能够重新得到邻里乡亲们的认同,黎敬生很开心。可是等他走到自家门前的白色石阶上,即将进入家门时,有人突然在他背后冷笑了几声。那笑声似是嘲讽,又似是在嫉恨,声音也颇有些熟悉。
黎敬生转身一看,就见黎府对面巷口那家药铺的大掌柜的彭掌柜,此时竟靠在药铺大门边上看着他。刚才那道令人悦的笑声,就是彭掌柜发出来的。
彭掌柜靠门而立的站姿极不像样,不仅仅倾身斜靠在墙壁上,两只脚还交叉叠靠着,眼睛则直勾勾地瞪着黎敬生。他眼睛里的酸意那么地明显,仿佛是在埋怨上天不公,不解为何黎敬生两度被抓,都依然能够被无罪释放。
他心里猜测一定是黎敬生的好大哥京城府尹黎康生徇私枉法,可惜他没有办法去指证黎康生。如果黎康生没有从中干预,不可能周嘉佑仍旧关在大牢里,而黎敬生却每次都可以回来。也因为如此,他心中的怨念越来越深。到最后,他竟然觉得黎敬生辛苦所得的黎府,是从他这里抢走的。
此时,他很想跑到对面去朝黎敬生脸上啐一口唾沫,痛骂其与黎康生相互庇护。
手已经搭在自家大门门环上的黎敬生没有理会彭掌柜似有意还无意的挑衅。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又吩咐过来替他开门的小厮们要把门掩好,别让闲杂人等随意进入。
彭掌柜背后干瞪眼,无可奈何地看着黎敬生回到了家中。
黎敬生进门后便直奔兴秋阁,今天上午他在聚宝斋查看过生意,有些进出账目和缺失货物必须得作好记录,以待日后翻阅或调用。他要趁着自己脑海里还记得清楚之际,尽快去书房里把那些东西记录下来,省得明日还要再过去聚宝斋重新核查一次。
他还未走到书房那边,就见周节妇站在前头长廊之下盯着自己。
从周节妇揣手站立的姿势以及此刻她脸上的神情来看,她肯定气得不轻。不过她并没有将心里的愤怒表现出来,嘴角甚至还勉强可以看到一些笑容。待到黎敬生从她身边经过时,她立即跟了上去,问他吃过午饭没有,又问他上半天去哪里,为何现在将近天黑色才回到家里来。
其实有关于黎敬生的行踪,周节妇可是清楚得很。
她不但知道黎敬生上午再次被抓到了公堂上去受审,也知道黎敬生再次被无罪释放,还知道黎敬生的面子大过天。钦差大人毕光喜居然亲口为他作证,还特意命人在衙门前面贴上告示以示他的清白。
然而与黎敬生同一天被捕入狱的周嘉佑则仍然困在狱中。
周节妇现在也不奢求黎敬生会替周嘉佑出面,去向黎康生或是宁豫求情了。她只记得先前黎敬生答应过会拨给她的那一千两银子。她自从搭上黎敬生,一直到嫁入黎府中来,从来没有问黎敬生要过零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