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德亲自为驼背老人研墨,他并不背人,提笔就写,却是一首题为“仲秋不归诗寄刘兄自乐”的诗:
刘馆人稀夜自长,
筑苏台边远树苍。
此江潮落高楼迥,
人共秋色广簟凉。
值月转碧移鹊影,
银白叶红湿萤光。
万里诗侣应多思,
两岸笙歌掩画堂。
后面落款:唐郎山老人兴勃客中书。
驼背老人书完,用嘴吹了一吹,等着墨干,见士德还在歪着头看,向他面前一推道:“你看去。”
士德红了脸摇头道:“在下不懂诗文,只是瞧着老人家这字写得好看,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驼背老人封了书信,要来火漆封上口,将信连同一百两银票交到玉春手上,问:“小老儿赌得可是三爷亲自出这趟镖,若是换个人去便是失信。”
“那是自然,谢家镖局言出必行,从不失信于人。”
花费一百两银子送一封信,而且是在张士德看来全是废话的一首诗,这驼背老人莫不是比三爷还疯。
事出蹊跷,不能不加以小心,士德道:“老人家,送一封书信而已,您何必破费这么多银子?大清邮政已然开业了,何不交由他们去寄?”
“小老儿的信可不是普通的书信,你未读过杜工部的诗么?家书抵万金!小老儿这封书信值不了万两黄金,总是值他个万两白银的,所以一定要走镖行。还要请谢三爷亲自去送,因为这是我二人的约定,是不是三爷?”
玉春输了比武,并不感到惭愧,他知道自己拳脚功夫一般,谢家镖局上上下下也知道他的拳脚功夫一般,整个台儿庄城都知道他的拳脚功夫一般。他还有何可惭愧的,拳脚上的输赢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就是心里苦闷,想要发泄发泄。
但他一时冲动,打了这样的赌,要他亲自去出一趟镖。太行山虽不远,镖物也无任何风险,可是二哥未归,尚不知那笔巨款追未追回,他这一走,家里的事情委实放心不下。
谢家镖局以信诚立天下,莫说愿赌服输,便是应下来的事也绝不能反悔。玉春心一横,将镖局武馆全托付给大哥和士德,背上干粮骑上马,一个人便出了台儿庄城。
大哥玉和要他带个弟子,一路上好有个照应,他未答应。他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开支,能省则省吧。”
这可不像谢玉春说的话,他何时计较过花销。玉和觉得稀奇,士德却明白三爷的心思,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谢家二爷才刚走过太行山,三爷我又来啦!”谢玉春到了太行山下,按着驼背老人画好的路线图,穿过太行山第三陉“白陉”,在一大段古栈道的尽头,找到一座山神庙。
山神庙不是寺院,也无寺名,驼背老人却在路线图上标它为“遇空寺”。“遇空寺”背靠着高入云天的石壁,石壁上有许多石窟。驼背老人告诉谢玉春,只要在庙里一敲铜钟,便有人从石窟里出来。
谢玉春觉得奇怪,那驼背老人的朋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因何会住在石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