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钟以士才猛然意识到高翔就在跟前呢,忙改口道:“以士的师父便是先父,以士师承于师爷,只所以叫他们师弟,是因为尊敬他们几个是谢总镖头的师父……是这么回事,谢总镖头对以士有葬父之情、救命之恩……”
王正谊见钟以士慌乱,猜到其中必有隐情,但有一句却听得明白明白,“葬父之情、救命之恩”,不消说,正因为如此,钟以士才闯进何府,劫了何少白。
“你随我来——”王正谊将钟以士叫出去,解了她身上的绳索,细细问了“葬父与救命”的情节。
王正谊听罢,仰天长叹道:“老夫这回丢人丢大喽!”
有他这句话,钟以士便猜到师爷定是参与了劫镖的事,道:“师爷,以士说句大不敬的话,您老一世英明,怎么会犯糊涂……上了何少白的当?”
王正谊明白,说是上何少白的当,其实是钟以士给他留个面子。他虽不敢自称英明,却也绝不会不辨是非,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样的抉择未经历过,怎么活到这个岁数,却让一个年轻人牵着鼻子走呢。
他一下子想通了,全因对朝廷的仇恨,才让自己失去了理智。
“你师爷何时英明过?若真英明,又怎能让谭章京去白白送死!”王正谊叹道。
“师爷,谢家镖局养着老老少少二三百口人呢!”
王正谊不语,瞧着戏楼发呆。
“师爷,把镖物还了谢家吧……”
王正谊仍是不语。谭嗣同去赴死,他没拦住。谭嗣同死后,他报仇未成。他觉得全是自己的错,这回终于听信何少白的话,要去做一番大事业,和满清做个了断,却不料竟劫了徒子徒孙恩人的镖,虽是无心之过,却犯了一个更大的错!
他该怎么办?还了镖物可以挽回这次的过错,却再也弥补不了在谭嗣同那儿犯下的两个过错。他已经年过半百,又正被朝廷通缉,这一生难道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吗?
“师爷,您若有难处便和以士讲,说不定以士能帮您出出主意呢!”
王正谊瞧着戏楼,忽然自问道:“那个何成呢?”
他怎能将苦处向钟以士倾诉,又怎能让钟以士替他拿主意,他的苦要搁在自己肚子里,绝不能在小辈面前跌份儿。
王正谊道:“以士,你给何少白下了什么药?”
“师爷——”
“你不肯告诉师爷是吗?”
“您别逼以士,做人要恩怨分明,知恩图报,这也是师门的规矩,若您执意错下去,叫以士今后如何能再敬您服您?”
“以士,你长大了,日后定会比你父亲有出息,也定会比师爷有出息。你要记住,江湖恩怨,相报不在一时一事,今后不用留在谢家镖局了,就跟着师爷,我替兴礼照应你。”
“师爷——”
“不必再讲了,我去瞧瞧何少白,把解药给我。”
王正谊想去找何少白商议一下,看能否将银子还回去。毕竟这是在何家,劫镖也是何少白的主意,他不能独断专行,失信与人,否则这又是一个错误。
这些话他不便和钟以士明说,钟以士却误会了,怒道:“师爷,您执意要一条道走到黑吗?”
“把解药给我!”王正谊喝道。
“您杀了以士吧!”钟以士闭上眼,将头递到王正谊面前。
“你这孩子……就不能体谅一下师爷吗?”
王正谊痛苦地摇摇头,招手将谭祖安叫到跟前,道:“去找一下何成,让他叫几个人过来侍候着,记着,千万别慢待了这几位贵客,我去何府瞧瞧何公子。”
王正谊说着便将钟以士推进房中,拿绳子将她重新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