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田师徒二人打了一担木柴,将腰刀飞镖藏入木柴中,赶在城门关闭前返回城里,找个地方隐了身,挨到夜深人静,摸到汤府后院墙根,蒙了面,借着一棵皂角树,像两只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跳进了院里。
广前找到柴房,将灯油泼到柴火上。
谢玉田熟悉大户人家的房子布局,极轻松地便找到了汤同住的上房,抽出腰刀拨开门闩,一个健步便进了卧房。
汤同身为武举,好容易捐了官,不肯因丁忧耽误了前程,因此极爱惜身子,每日坚持练功之外,还远离女色,晚上都是一个人独睡。
谢玉田见床上只有一人,暗自高兴,将刀尖指住了床,轻声唤道:“汤二爷——”
只见床上有个身影翻身坐起,惊觉得喝道:“谁——”
“我,京城的朋友。点上灯,咱俩说说话。”谢玉田道。
“京城的朋友?怎么不声不响摸了进来?你要干什么?”汤同说着话,手伸向了床头墙上挂着的宝剑。
谢玉田手腕一抬,刀尖抵住了汤同的咽喉:“汤二爷,试试你的手快还是在下的手快……”
汤同缩回手,道:“这位好汉,你要什么只管说。”
“要什么?要你的狗命!你为富不仁,祸害乡邻,连讨饭的都不放过,你这样的人生又何益。”
“好汉冤枉汤某了,汤某何曾做过祸害乡邻的事。定是有人陷害于我,请好汉详察。”
“你还敢狡辩!在下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你笼络一些打手,扮成乞丐,滋事生非,嫁祸于人,搅得洪洞县鸡犬不宁,是你做的不是!”
“这个,这个汤某不知,不,不是,是汤某管教不严,管家擅自作主,今日白天汤某已训斥过管家,今后再不许胡闹……”汤同语无论次起来。
“哼,你以为在下是三岁小孩子么,会信你的鬼话。”谢玉田道:“穿好衣服,随在下出城走一趟,便饶你狗命。”
“有什么话便在这里说就是,何必出城,好汉若是要银子……”
“少废话,再啰嗦一刀砍了你!”
汤同抖抖索索穿好衣服,磨蹭着下了床来。谢玉田迅疾伸出手去,捏住了他的右腕,使个巧劲,一拉一推,将他的胳膊卸脱了臼,低声喝道:“走——”刀抵着他的后背,推他走出门外。
赵广前以为师父进屋便会一刀杀了汤同,不料却捉了个活口出来,正在发愣,谢玉田道:“扯乎——”
赵广前有些糊涂,这是要绑票吗?究竟还放不放火?想了想,觉得不能浪费了那五斤灯油,便快步回到柴房,将柴堆点燃了。
师徒二人将汤同拖出墙外,汤府里已是火光冲天。
谢玉田押着汤同往城门方向疾走,近城门口,师徒二人都收了刀,扯下蒙面黑布。谢玉田袖藏一枚飞镖,抵着汤同的肋下,命他诳开城门。
钟以士见谢玉田师徒平安归来,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悄悄地问赵广前:“赵大哥,你们怎么弄了个人回来?”
赵广前摇头:“我怎知道师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时,谢玉田帮汤同接回脱臼的手臂,道:“汤二爷,想死还是想活?”
汤同活动着胳膊问:“死怎么个讲法?活又如何说道?”
“想死便一刀砍了你,要活就和在下打一架,赢了你自回城,输了留下一条胳膊。”
听了师父的话,赵广前不由掩嘴偷笑。钟以士也感到莫名其妙,问:“赵大哥,你笑什么?”
“你不觉得好笑吗?费劲拉巴地弄个人回来,原来是想和他打一架。”
钟以士不禁也笑了,觉得这个谢大侠有趣得很。
汤同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只得硬着头皮应下来。赵广前把刀扔给汤同,拉着钟以士退到一旁观战。
汤同接刀在手道:“恭敬不如从命,好汉见教了!”说罢撩起长袍掖在腰间,右手执刀,左腿向前一探,摆出“上步七星”的起势,姿势异常优美,看得谢玉田心中暗赞,武举人果然不是白得的。
谢玉田将刀抱在怀中,站定不动,冷眼瞧着汤同道:“请——”
汤同开步推刀,迅疾如风向谢玉田扑过来。谢玉田一侧身闪过去,汤同提步分刀,逼迫上去。谢玉田刀仍在怀里,脚步却移动得越来越快,接连让过三招过后才亮出刀来。
两人你来我往,刀如游龙缠斗在一起。五六招过后,谢玉田已试出汤同的深浅,边见招拆招与他周旋,边指点他刀法的漏洞。过完十几招,汤同已经气馁,知道不是谢玉田的对手,再打下去毫无意义,便想抽身出来。
谢玉田瞧出汤同的用意,偏不放他走,将刀缠住了对方,引他不得不继续出招。
谢玉田已久未与人交手,虽然和汤同打得不够尽兴,总算是逮到个活动活动筋骨的机会,不把身上的汗逼出来难以痛快。
两人又打了几个回合,汤同气喘吁吁渐渐不支,谢玉田才收了刀道:“原来武举的功名如此易得。”
汤同一脸苦笑:“实不相瞒,汤某这个举人是花了银子的。”
谢玉田道:“大清国全是被你这种人祸祸的不成样子。”
赵广前道:“是你自己砍下一条胳膊,还是小爷来帮你?”
汤同倒是个愿赌服输的狠主,刀光一闪果真把左臂砍了下来。
汤同扔下刀,攥紧了伤口道:“好汉可否留下大名,也不枉汤某与您交手一回。”
谢玉田一生光明磊落,不假思索道:“在下……”
钟以士却想得长远,忙道:“你这种人怎配知道俺们帮主的大名,只需记住一样,俺是北太行丐帮的,听闻你污俺丐帮声誉,欺凌俺帮中弟兄,今日特来寻仇,若今后仍不思悔改,便不是要你一条臂膀这么简单了!”
月光下,汤同面如土色,道:“世间果有丐帮……”说着拔腿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