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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意气骄奢剧季伦(4)

鱼夫人的容貌虽然不好与教主相提并论,但她才思敏捷,捉睫垂目的时候颇有几分隽永的美艳,好似天地玄黄都在她胸中喷薄欲出;娇躯若是稍稍靠着石几,菡萏孕中高耸,简直就要炸开,叫人目不转睛。房瑜风流不能拘,常常谈着谈着没来由地笑起来,借口闲事就要离席片刻。

“宫主请恕在下无礼,在下有句话哽喉多时,绝无恶意,只想说与宫主听。”

鱼玄机便放下当下的话题,五支手指在石几上笃笃地敲着。

房瑜行礼道:“区区不才,也在花柳风月中流连十多年,还从未见过宫主这样的绝代佳人。”他们原也算是相熟的,房瑜这话里有些戏谑,像对旧时缺牙的小妹开玩笑。

鱼玄机面无表情,忽然翻起一个媚笑来,说道:“自然,玄机学过的。”说着并用指尖似有若无地去点他的手,房瑜大笑着跳开来道,嗳,罪过,罪过,不敢了。

小宫主真是学过的,她学力过人,以前在小书堂,薇主带她来玩,她一口气就把座上最精的谢昌玉给辩倒了。风月之事也不过都是些能靠天赋学来的事。

而她即刻又收起笑容来,回头续说置地的安排,仿佛方才的中断并不存在。说了两句,骤然失语,十指一时紧握,片刻才松垂。小时候娘姨送她一件绿松石的项链,高兴劲还没过,刚拿回卧房便失手摔了。她盼望有一件绿松石的首饰有很多天。目睹心爱的物件碎了,她首先没有任何感觉,结果心弦绷紧好一阵,才颤抖起来,捡起那项链,悄无声息地放进一个盒子里,再也没有打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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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主不大说得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的孕,掰着指头算算可能是七月产女,结果从六月十五晚上就开始腹痛。产婆和大夫是早就约好的,时刻等着。但宫主和她母亲一样,第一天先叫一天的疼,什么动静也没有;第二天又是干打雷不下雨。芳山说当年幽鸾夫人与这一模一样,这也不过是个开头,宫主要受罪了。

汗、眼泪、粘液,流了一两天,这就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完了,累得脱形,两片嘴唇燥得起皱,全白了。人昏过去叫也叫不醒,甜水喂进嘴里,最后都是溢出来的。芳山守在她身边照料,唤她不醒的时候自己亦哭得不成样。

前两天针刺、熏香、泼水,鱼玄机前前后后昏过去又醒过来数十次,几无人色,有谁活着要遭这么大的折磨,醒来怎么可能还是以前那个人?她读书看过,拉车的奴隶精疲力竭了,身后车上站着的监工便用竹棍笞打他,打得他痛了就起来继续走,但终于也会打死几个。宫主就被这腹中的暴君笞打着,不行就打死在路上。

莺奴早料到有这一关,把北方阁的事全推给房瑜,自己陪着鱼玄机生产。她终于确认鱼玄机说的那句话了,“你与我将永不能相通”,无论她如何祈祷生产平安,在玄机身上都不能应验。芳山情急,不能应付,她前后呼唤着人,添减炭汤,不敢走开。鱼玄机一醒来,就要到处找她。

到了十七这一日的凌晨,产婆说下面开得差不多,该生了。她也挂着汗断断续续睡了一觉,蓄了点力气。她们趁着母亲还未正式发力,连连喂她吃了两口糖膏,灌了一碗枣汁,替她把脸擦洗了一遍。她狼狈得像翻进水里刚被救上来的小孩儿,才擦完脸就哭了,断续地自语道:

“我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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