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玄机道,妙则妙矣,但那时你对我说,梁乌梵不肯给你找的画师可不是这样正经的画师。
莺奴道:“我卖衣裳,费劲找春宫画家做什么?”
鱼玄机笑道,你不知道,现在靠这速写画卷可以卖得外衣,但你让春宫画家画你,亵衣也能大卖;女子看了欲学你取悦良人,男子看了欲买来把老婆当你。
莺奴唾道,怎么这样不正经,我不过是当了蚀月教主,便合该做万人妻?
鱼玄机幽幽地在她耳边笑说,假若有一日为了蚀月教,真的要做万人妻……且不说万人妻,只说有大官要你,你从不从?
莺奴皱起眉来,嗫嚅道:“我不……”
“为什么不?”她抬起了身子,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莺奴看。
“我不……我是蚀月的教主,怎么能,我纵是寻常的农妇,也不……”但说到一半,又迷惘了,农妇才好无牵无挂,蚀月教主该怎么回绝达官贵人?卖一笑若真能解蚀月教于水火,她就做了;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对面的眼神亦淡下来,鱼玄机的背微微驼下来,自言自语道,是了,因为你是蚀月的教主。
是因为是蚀月的教主,不是因为我。
经过太湖的时候,莺奴到秦棠姬的墓前送了一点供品和新花。鱼玄机发觉莺奴也有了秦棠姬那种疑神疑鬼的习惯,她会向不同的人询问同一件事,好确认那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她在太湖边向人问了好几次,到底有没有那样一艘石舫、有没有那么一个穿海棠红的小女儿。
她想说即便确认一百次也是徒劳,不过莺奴那样聪明,应该是知道的,她只是太思念自己的师父和丈夫,却不能说,便将思念藏于追寻中,好不让鱼玄机妒忌。她可以理解莺奴的追寻——那些死后没有尸身的人究竟是死了,还是去了另外的人世,这不但是那些人的结局,多半也是莺奴自己的结局。
假如为莺奴所爱便一定会遇到不幸,那他死了就可以永远歆享这种爱敬了——她想到自己三十岁就会死去,假如死了也能亘古占有这种爱意,那死也不是太可怕的。她这么精明现世的人难得有如此千秋万代的想法,这念头才盘桓片刻就被她驱散了。
她们接着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