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鸡鸣两声,按例是教主起身的时间。莺奴洗漱完将那男孩儿唤醒,稍作整饬,抱在怀里走下楼去。闻得厨娘说昨夜梁阁主去过灵堂,还询问自家公子的去向,莺奴便径直抱着梁连城去了。
梁乌梵劳累一夜,虽到了起身的时候,还垂着头半睡着。莺奴本来轻声进来,不欲惊扰,不想自昨日起便一个字都没有说过的梁连城猛地大声唤道:
“父亲!”
这孩童的嗓音与他的性格截然相反,娇丽如女儿一般,但恐怕很少有人听到过这百灵的啼啭。莺奴也为这反差所惊,一时忘了去堵他的嘴,梁连城连着喊了三声,那春鸟唤亲的余音生生将梦中的梁乌梵闹醒了。
他一生有两个男孩儿,一个连城一个连翘,都比他雪白,而且都有些女气,和他正相反。
攫欝攫。梁乌梵憔悴中抬头转身,这便吓了一跳,原来这孽儿哪也不去,竟然在教主怀里。梁连城着昨日那件绿褂子,发髻上系着表哀的白巾,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凶狠的目光瞪着他。他牢牢地贴在莺奴雪白的胸前,如同一条青色的小蟒蛇盘在教主身体上。
他大惊,连忙半跪下来,埋首抱拳道:“犬子惊扰教主,全是属下管教不善,还请教主降罪。”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坐了一夜未能好睡,他发觉自己的手指颤抖个不停。
巘戅书仓网shUCaNg.CC戅。梁乌梵怎么也想不通连城居然绕了那么远的路,哪里都不去,独独跑进莺奴的卧房。曾以为连城的心智不全,但心智不全的孩子绝不能撬开了窗户、越过树林、躲到教主怀里去。他一面惊恐教主该降罪于他,一面喜于儿子尚且安全、并非痴蠢之人,脸上表情数度变化。
莺奴摇摇头道:“公子乖巧,阁主不必惊慌。”说着便要将连城放下来。她才要弯腰,孩子马上用双臂紧紧勾住其脖颈,双腿不情愿地踢蹬,极是倔强,这股留恋不舍的势头很像他的母亲;莺奴若还要将他往下放,他一只手就伸进莺奴胸口里,差些把她的裙子抓下来了。
她吃了一惊,“唉呀,”忙把连城和胸口的衣服一起摁住了,脸上难得红了一大片。
梁乌梵一时眼睛没处看,心里也吓着了,这个儿子生下来专会给他惹祸。慌忙低下头去,他几乎是直着嗓子喊道:“是教主慈善,这泼皮猴子贪恋教主的荫蔽,特意装乖卖俏的……离了此处定是原形毕露,昨日给教主添麻烦了。”
莺奴想到昨日韩惜宝的事情,心中念道知子莫若父。她重又抱紧了他,抚摩了一下这男孩的前额,梁连城依然别过头去,一副不肯认错的模样。她看着孩子粉玉般的面颊,叹道:“梁阁主的这个长公子,养得好时确是你的福气,只可惜我不是他的母亲,无法时刻管教着他……但见他昨夜悄无声息地来到我处,竟无一人察觉,是乃轻功奇才。你平日可有教他功夫?”
梁乌梵道:“教了些健身的拳腿功夫,他在我这里从不用心的,我原以为生了个庸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