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在叙述时暗中归缮这流浪中的所得。在吐蕃那一年她学会耕种,这可说是人初诞时得以自保的第一经验;到南诏境内时,她便开始旅商,这是学会自保后的各种人初初交流;剑南道所见的兵政尊卑,是各色人等在世俗中随着时间推移、角逐出的胜负;长安府上情爱欲望,则是人能将以上所有经验代代相传的根本。如此种种,都是人既存于世时自然相伴的经验。
而第一道刻痕记录了人对这种种经验的怀疑,此世或亦可是彼世;
第二道刻痕,七情亦是虚妄,人言各有千秋,美女蟒蛇本是一体;
第三道刻痕,贫贱尊贵、短命长生共存于一炉,风来时聚散无常;
第四道刻痕,是爱欲悲喜皆为自寻末路,癫狂之人或竟含笑而终。
她的经历本身就能成一轮回,而不知这经历是否已经结束;她可预见这还不是完整的人生,因那玉牌上面还空着一道,或说两道刻痕。
上官武已听完她的叙述,此时平复了一下心情,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敲了敲。有好几次他似乎都已想开口了,却又将话意收回。如此来回一番,他起身先将蜡烛点起,这房中才算光明起来,莺奴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了。
而阁主面上并没有什么激动或彷徨的颜色,但也可能在点起明烛之前就已经调整好了。
“莺奴,你已悟到、我亦说过,逝者不可追,所犯的错并不能重新来过;假若你早已见过生死八象,那么未来再次见到,将会明白那也不过是旧日之事。既然如此,昨日与今日、与明日竟是没有分别的,吾等从来都在过着早已度过的日子,普罗众生,循循如此,以往我从未想过真相实是这样的,乃是你启示了我。
“那么,逝者难追之语,至此就应当变化。你看,既然昨日与明日并无不同,那么逝者也长存于此于彼,因我早见过她的丢失,故我即刻阻止其再次丢失,刻舟求剑易如反掌。我这样说,不知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
莺奴微微地点头:“阁主是说,虽则厄运从来都刻在石上,但也因为它刻在石上,所以吾等才能加以干预,因此逝者已被追到。”
他欣许地颔首,续道:“但你或许会问,假如我们如此无尽地追下去,以一己之力必有穷时,所以对这报应因果,我们究竟有无反抗的余地。于是你就想去砸碎那块石刻,换言之你想杀了‘她’,假如你能杀了‘她’,石刻就能被打碎,众生逃出轮回各得欢喜,是不是?”
莺奴却也从没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惊异中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