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颗”就在他的舌上。
莺奴一瞬间回想起来了。在她弄丢那只檀木盒子之前,她曾从地上捡起了一颗珍珠,与极乐之丹放在一起。“这一颗”是她手中的珍珠,“另一颗”就是骊奴尸骨所化的极乐丹!
她焦急地大喊道:“不能吃,那个不能吃!”
鲛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丹药吞咽了下去,到了还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来,好似儿童夺物。
莺奴见状如遭雷击,伸手就去卡他的喉咙,另一手从他口中直掏进去,但早就摸不到那药丸的位置了。她当即颤抖着叫道,你疯了,玄华,你疯了!
那是一粒毒药呵!退一万步来说,那可是骊奴的尸身,你怎能吞服她的尸身?
鲛奴看着她将手指从自己的口中取出来,涎唾顺着莺奴的手指淋了一衣襟。他仍然挂着那金葵花般盛大的笑容,故作奇怪地说道:“为什么不行呢,我离不开姊姊呀。”
“我本想把姊姊还给你,但你选错了,姊姊将永远归我了。”
她听到这句话,一时噤了声。
“我离不开姊姊”,这是骊奴的故事里他曾说过的话,那竟是真的。那是真的,便意味着许多事情都是真的,至少在这一层梦中是真的;极乐之丹是真的,玉真观中的种种也是真的。倒退回去,龙马观里的故事也是真的。
莺奴失魂落魄地扳过鲛奴的肩,仍试图将那毒药从他身体里拍出来,拿手不断地捶击鲛奴的脊背;她所经历的事件不停地由假成真、由真变假,竟令她遇事不决起来,到最后只是痛苦地用双臂箍紧了鲛奴的身体。
天呀,他真是疯的,骊奴说他疯得太厉害了,骊奴早就说过了。他竟将她的遗作和尸身吃掉,到头来恐怕是这二人最好的结局,再也没有什么可挽回的。
莺奴将他的头揽着,鲛奴也显得十分安静。这倒也好,那最坏的下场没有到来,血雨也没有落下,若是在鲛奴的身体冷却之前一切都风平浪静,莺奴的苦难大概也会告一段落。
她以为这将是落幕的先兆了,但却忘了一件事,那就是鲛奴服下的丹药并不是一粒纯粹的毒药。
——那是极乐之丹。
药的效力瞬间席卷而来,一股灼热的暖流从他们怀抱中传开,宛如春风融冰,又恰似银河直泻。莺奴心头的困顿和焦虑适时地解开了,像是久病之人数月之后第一次肯开口饮汤。这股慵懒劲头缓缓变化,由绽花之力变为日中之热,再变为拔山般的强势,再后来更有破月堕星的颠狂。
初时他们尚能承受,那股喜悦就从两人相拥的地方滋生出来,仿佛温水般浸没他们;但快乐越盛,他们的额头都渗出汗来,如同跳舞太累的孩子,想要从中暂获一些休息。但这喜悦绝不停止,就像逼迫他们正坐在某种邪典的中心,除非死去,否则永世不能从其中逃开。
莺奴已有些喘不过气来,但也不能自拔。她微微睁开眼睛去看那服毒之人的脸,见鲛奴脸上的表情极其平静,只不过汗水已完全打湿了他的额发。极乐之丹带给鲛奴的冲天之喜,顺着他的肢体流传到莺奴的身上,使骊奴留下的那颗宝丹竟能同时为两人所享,这倒是莺奴从未想过的。
骊,若是像现在这样,我不算是违背了你的信任吧!毕竟这愉悦是你所赐。
一切的声音都开始离她远去,眼前的光影也开始减淡,爱的洪流马上就要从天而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