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他特意从北方阁带回来的,当年曾戏谑地称那是秦棠姬的魂,海棠红的衣裳便是秦棠姬的魂。他将从长安回湖,不能见到棠姬,因此将这缕魂魄带在上。然而那件事之后,这衣裳就成了他最怕见到的东西。有时候夜深了,他想起打开柜子看看那件衣裳的时候,想起棠姬已经偷偷地带走了它,反而安稳了。
他也不知棠姬带走它是什么含义,本来也不想追问,直到在船上发现四娘穿着它。
棠姬最终将它丢弃了,不久前送给了船夫的女儿。
而他怎会那么笨,竟猜不到谁也找不到棠姬的这些年,她就在船上度。长风连破大浪,不能废人运酒舫。我持长瓢坐巴州,酌饮四座以散愁。这位仙子大半生都在水上度过,唯有在长安的那几年,双脚是为他落过地的。
据船家说,她并非始终停在同一艘船上,但六七年前还很年轻时就来这艘船上住过。那段时间,她不断地出没于各种货船和画舫,隔一段子就换一个住处。按船家的猜测,这姑娘在那六七年里可能顺着航船睡遍了南北水系。当上官武告诉他,那就是蚀月教的教主的时候,船家长长地“喔”了一声,随后说道:“确是个凶的,但对我们四娘还不错。”
那时候距离秦棠姬离开这艘船,也不过六七而已。船家说不清她去了哪里,甚至还在太湖上也说不定,湖上多小洲,她或许就在哪个地方练剑休息。“但她瞎了一只眼,体也不好了,阁主可知道?”
他听了这句话,条件反地回应了一句“哦”,竟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船家本想再详细说说,但见他没有追问的意思,于是话锋一转,说小食再过一时半刻就给阁主送去,阁主起得早了,现在天还未亮,何不回去再歇息片刻?
他失魂落魄地从厨间出来,随后就发觉紫岫已经不在自己的房里。
这些事他能对谁说起呢?在外人面前,他和秦棠姬早已没了那层关系,连棠姬都已丢弃了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纪念物。所以他要对谁说起这些事呢?对莺奴么?可是又何必让她知道他曾对她的师父如此深,万事皆不可追。
上官武继续在门槛上坐了半刻,有些眼酸,但也没有泪水。事已经过去很久,他面对着棠姬的痕迹时涌上的心也变得模糊了。他转头看看放在地上的那盘饼子和汤,长出了一口气,抬手拿掌心揉了揉脸颊和眼睛,起端起它敲了敲门。
“莺奴,我进来一下。”
房中传来莺奴轻轻的应答,他推门进去,莺奴洗漱完毕,将外衣仔细地穿在上,端坐在边。